“六年。”
“什麼?”
江樂風卻不再說話,修漫擡眼看他,對上了江樂風隐忍痛苦到瀕臨崩壞的眼神。那雙大眼睛此刻蓄滿了淚水。
一如六年前一樣讓他心疼,他有些無措起來。
“你去哪了,我哪都找不到你。”江樂風說着一步一步向修漫走來,這幾步比他這六年走得所有路都要長都要艱難。
江樂風伸手握住了修漫兩側手臂。
“你到底去哪了,為什麼我找不到你,為什麼突然消失,為什麼丢下我一個人!修漫你這個騙子!你當時說我考上A大就搬來和我一起住,可是高考之前你就不見了我哪都找不到你你到底去哪了!”
“你不是說,你不會丢下我嗎……”
江樂風說着哽咽着低下了頭,修漫看着他的發旋,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癢。他擡手一抹,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淌了滿臉眼淚。
屋中安靜下來隻剩下了江樂風的哭聲,他不說話,用哭泣控訴修漫無端消失的六年。
“對不起。”修漫輕聲說,他歎了一口氣,接着沒忍住擡手摸了摸江樂風的發旋“當時我爸知道我倆談戀愛,說什麼都不同意,我跟他犯渾,他就把我丢到了國外去。我當時自身難保,沒辦法聯系你,隻能把你放到一邊先活下去。後來時間太久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還願意聯系我,我不敢找你,隻想着掙錢回來見你,沒想到,六年過去了。”
修漫面無表情地将系統為他準備好的說辭說了出來,劇情篡改了江樂風的記憶,這麼說不會出錯。
實際上他當然沒有遭遇過他說的任何事情,他不過是攻略成功之後作為白月光功成身退了而已。
如果不是江樂風三番兩次的失控,他們這兩個壓根就不屬于一個時空的人,也許再也不會相見了。
想到不會再相見,修漫心中也生出一股難言的酸澀。他還來不及歎氣,就被江樂風摟進了懷裡。
隻是擁抱而已,沒了剛才在機場的窒息感。
修漫鬼使神差地擡起雙手慢慢圈主了江樂風的腰,他更明顯地聽到了江樂風在他耳邊的抽噎聲。
“别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而且我一來就找你了,你還想怎麼樣。”修漫嘴欠地說着,說話難聽的特質六年了一點也沒變過。
江樂風默默聽着,撫摸着他的後背。最後手停留在了修漫的腰上,他喃喃開口道“瘦了。”
修漫嗤笑一聲,“你還能記得我六年前腰圍多少啊,别瞎說。”
“記得。”江樂風啞然。
修漫頓感自己好像有點無言,面對這樣的江樂風,不論是系統還是他,都有些無言。
他明明現在已經功成名就看似徹底擺脫了過去的陰影,卻又好像執拗地活在那年不肯出來,不管他的未來是多麼的光輝燦爛都是徒勞。
修漫一般不願意用可憐去描述一個男人。可江樂風給他的感覺就是可憐,不論是六年前那個憂郁小鬼江樂風,還是現在這個上司公司大總裁江樂風,都很可憐。
他最心軟了,通常這種時候,他很擅長安慰。可是面對江樂風,他那些對待小情人的招數全部失效。他不知道江樂風究竟想要什麼,就像他根本不知道江樂風那六年有多崩潰,為什麼能鬧到系統又把他招回來一樣。
“對不起。”他又說。
沉默,輕聲落地之後是兩人長久的沉默。江樂風被恐懼和太過喜悅的情緒支配着,他害怕放手,兩人就這麼相擁着,讓修漫的那句道歉在交融的氣息中消散了。
良久,江樂風啞然道“我恨你。”說完便重重地一口咬在了修漫的脖子上。
修漫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他的手擡起又落下。最終還是沒把江樂風推開,任由他在自己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牙印。
他在心裡漠然歎氣,也沒個人告訴他白月光回國要遭受這些啊。他不是回來做作精的嗎?為什麼平白無故在這給人咬了一口他還不想反抗。
“行了,撒氣了吧?我能睡覺了嗎?我困死了。”修漫拙劣地找着讓兩人分開的借口。
說着他推開了江樂風,兩人手指交錯時江樂風感受到了他輕微的顫抖。
江樂風點點頭,領着他上了樓。樓梯轉角處,推開了一扇門。
裡面裝修精細和外面沒什麼不同,但配置一看就不是客房。
“這是你的房間吧?”修漫看着江樂風挑眉。
江樂風點頭默認了。
“我住客房就行。”
“沒有别的房間。”
修漫轉身上下環繞了一番這個房子的構造,沒忍住道“你這三層都是三百平的别墅,就一個房間?”
“嗯。”
修漫心中暗自歎氣,屠龍少年最終成龍,江樂風再也不是當初那隻情話都不會說的小兔子了。而造成這一切的“兇手”眼下正看着房間裡的唯一一張床犯難。
修漫的猶豫在江樂風眼中傳達的是另一種信号,他拳頭不知不覺中又緊握了。
“你睡吧,我在外邊。”
修漫也沒跟他客氣,真就走進去關上了門。
江樂風站在門口發愣,那雙疲倦不堪的眼睛今天承載了太多情緒和眼淚,此刻已經爬滿了血絲。
一直看到門縫中傳出來的光亮消失,他才背過身去,緩緩在門邊坐下。
昨天修漫才給他發消息他就去機場等了,一直到現在他有三十二個小時沒有睡眠。眼皮沉重不堪,可是合上雙眼他又忍不住睜開,一遍一遍去檢查确認,修漫現在真的睡在他的床上,确認他真的回來了不是自己的幻覺。
隻有這樣他才能心安,才能安然地閉上眼睛。閉眼不到一刻又睜開,又忍不住去查看,如此往複。
房間内的修漫也沒有江樂風看上去睡得那麼沉,他僵持在一個姿勢,因為他發現江樂風隔一會就會打開門看看。這讓他有點被監視的感覺,幹脆一動不動就假裝自己睡了。
但犯困是他的謊言,眼皮在黑暗中快速跳動着,他緊繃的神經出現了斷裂。兩人一門之隔,無法入睡的狀态都差不多。
周遭太過安靜,黑暗中修漫思緒飄遠了,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剛見到江樂風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