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魔的步伐沉穩緩慢,仿佛閑庭信步一般,沿着蜿蜒小道,深入竹林。
衆人緊随其後,穿過竹林,來到一片開闊平地。
一陣陣溫暖而濕潤的氣息撲面而來,東隅吸了吸鼻子,空氣中怎麼有股淡淡的臭雞蛋味?
“看來這聖池是一眼溫泉。”墨淮桑壓低聲音道,“你聞到的是硫磺味。”
兵士們手持火炬圍攏過來,東隅這才看清,他們的膝蓋以下籠着薄霧。
再看向幾丈開外,被一圈白石欄杆圍繞的聖池中,氤氲的熱氣袅袅升起,源源不斷地彌散在空氣中,宛如仙境。
不愧是被佛、道、山民争相搶奪的靈山聖池,東隅暗暗贊歎。
眼看屍魔徑直走入聖池東面的樓閣建築,東隅看向楊都尉:“想必那就是山民供奉神女的廟?”
楊都尉苦笑:“祈郎君說的是,每年十二月中旬,山民都要為四方神娘娘舉辦盛大的火祭儀式,請她保一方平安,去年……我們封山,差點激起民怨……”
“聽起來這四方神娘娘倒是更像道門的神,佛門的住持為什麼去她的廟裡呢?”東隅念叨着,想跟着進去看個究竟,被墨淮桑一把攔下。
“翅膀硬了?敢無視上官?本少卿讓你行動了嗎?”
墨淮桑豎起右手臂:“布陣。”
楊都尉頃刻帶領兵士列一個小型的魚鱗陣,無論是防禦還是進攻都比較靈活。
墨言也帶着侍衛,将墨淮桑和東隅圍在正中。
東隅無奈,後悔沒有跟着薛道長多學點,隻好默習心法,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神廟入口。
約莫一盞茶功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一簇簇耀眼的橙光,接二連三從神廟深處破空湧現,像閃電,又似火樹銀花,絢麗奪目。
然而這般美景,無一人敢欣賞。
一片低沉而模糊的詭異聲響,源源不斷地冒出,仿佛某種古老而邪惡的力量在低語。
不待東隅驅使,金鞭倏然飛出,在廟門上空盤旋,畏畏縮縮的樣子,似乎極其害怕裡面的東西。
少頃,詭異聲響陡然停止,火光也随之消失。
金鞭即刻從門口飛了進去。
“小金靈,回來。”東隅趕緊喚道,明明方才它還怕得要死,這會兒逞什麼能。
墨淮桑嗤笑,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小金蛇随主人,膽子小得很,看來這會兒廟裡安全得很。”
東隅楞楞地看着墨淮桑向前走的背影,他這是在嘲笑她?
好吧,想起之前自己躲在墨淮桑身後找線索,他說的也沒錯……
東隅吐吐舌頭,快步跟了上去。
離大門幾步之遙,陰冷氣息迎面撲來,送來一股令人作嘔的腐臭味,仿佛是從地獄吹來的風。
兵士們高舉火炬,手持橫刀,警惕地環顧四周,緩步挪向神廟深處。
這時,一道金色鞭影急速飛到東隅前方,朝她揮了揮尾巴,又朝裡飛去。
墨淮桑:“跟上它。”
衆人不再遲疑,跟着金鞭大步踏進廟宇深處。
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腐臭味,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一具腐敗的屍體仰面躺在神女石像的正前方。
從身上的沾了灰的袈裟來看,那具屍體正是慧能。
墨淮桑早已在踏入神廟時,掏出袖中錦帕捂住口鼻,他推了推東隅,示意她上前。
聽着耳邊此起彼伏的嘔吐聲,東隅神色如常,借過一支火炬,将小金靈盤在袖間,湊上去仔細查看。
眼睛有兩個血淋淋的洞,仿佛有什麼東西從眼睛裡爆出,除此之外,身體的腐爛程度,符合一個在冬天死去了二十一天的屍體的樣子。
“慧能大師死而不僵、水火不侵的原因,必然與他體内的邪門東西有關,少卿,咱們得找個仵作來就地驗屍。”
墨淮桑點頭:“别忘了,還有你之前發現的那些絲,那邪物莫非是某種成了精的蜘蛛或桑蠶?”
東隅恍然:“差點忘了那些絲,多虧您提醒,等驗完屍,我得去翻閱當地的縣志,看不是本地的物種。”
墨淮桑思慮半晌,派墨言帶兵下山,一來讓他将此間進展彙報給刺史,二來挑個有膽識、有能力的仵作。
楊都尉親自在神廟坐鎮,保護現場,畢竟這裡是屍魔最後出現的地方。
後半夜,墨淮桑和東隅宿在普賢寺的客舍。
隔天一早,墨言除了帶回一名仵作,還半道撿了個半大小子。
墨淮桑端詳眼前的瘦高個,臉頰有幾處凍傷和擦傷,眼神清亮又倔強,隐約還有幾分傷痛。
據墨言轉述,這個叫小六的是附近的山民,他爹和幾個山民失蹤了近一個月,官府不受理,山道又被軍隊把持,他隻能偷偷摸摸進山尋人。
墨淮桑問:“你還有同夥嗎?”
小六搖頭:“他們說去年沒有火祭儀式,四方神娘娘生氣了,我爹他們……是被神降懲罰了,我們靠山為生,總要付出點代價讓四方神娘娘繼續庇護。”
“你為何要找人?不信神嗎?”
“我……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