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暮雲如無縫的璧玉,色彩極緻絢麗,微涼的晚風輕拂,送來陣陣花香,墨淮桑在庭前站定,閉上雙眼靜默感受。
“真香啊……”
冷不丁聽到聲音的墨淮桑瞬時睜眼,敏捷地往旁邊挪動一步,瞪向身後,小神婆正一臉陶醉地張開雙臂,她那般姿勢,若不是他及時跳開,就好像被她抱在懷裡一般。
“你……”墨淮桑耳尖泛起薄紅,隐入落日餘晖,倒是不顯眼。
他怒目而視:“你不是要去找孟雲的鬼魂嗎?”
東隅撓了撓頭,憨笑:“剛去供奉了他牌位的房間看了,沒見着。”
她在額頭抹了把汗,方才極快地跑了個來回,累得她半條命都快沒了。
擡頭接收到對面威壓重重的目光,她立刻滿臉堆笑:
“當務之急是确認孟雲的鬼魂到底存不存在,我發現離您越近,開天眼的靈力越強,這不立馬跑來了。”
“是嗎?”墨淮桑投來毫無信任的眼神,嘴角微扯。
東隅點點額頭,示意自己天眼打開,胡亂指向一側:“墨少卿,我感覺這邊興許會有發現。”
她本是随手一指,卻意外發現那處地方,與在墨府遇上桃花小娘子的場景極為相似。
此處應當是《離亂桃花記》裡男女主角初次邂逅的場景。
桃花繁盛,嬌豔爛漫,落英缤紛,幽深庭院露出一角,仿佛下一秒就有一位面如桃花的姑娘推門而出。
東隅走近宅子,不住感歎戲團置景的精細。
晚風輕拂,桃花迎風招展,想起昨天墨府裡悲傷哭泣、不知是女鬼還是女妖的姑娘,自認為沒有傷春悲秋心思的她,也忍不住暢想,那位名滿天下的崔郎君,該是何等俊逸風流。
突然,桃花掩映下的門口飄出一道高大飄逸的身影……
東隅腦子裡警鈴大作,仍是忍不住擡頭想看個仔細——
一張七竅流血的死人臉映入眼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被駭到心髒劇烈跳動的東隅驚叫出聲,身體卻熟練地朝身後跳去,仿佛腦後長了眼睛一般。
“抱夠了嗎?”
頭頂傳來墨淮桑沒有溫度的嗓音,想必這位仁兄的臉色跟方才那張死人臉也相差無幾吧。
東隅讪笑,從僵得發硬的胸膛裡拔出頭來,摸了摸撞得發疼的左臉:“少卿,咱們等到了。”
“是嗎?你抱着我,豈不是把鬼趕走了嗎?”墨淮桑咬牙切齒,“何況,你怎麼知道那就是夢雲?”
東隅無辜擡眼:“那咱們一起……再等等?”
這一等,就等到了半夜。
月入中天,庭院一片亮堂,東隅終于等來那道俊逸身影,謝天謝地,終于不再是七竅流血的狀态。
她朝墨淮桑示意,便走去桃花布景同它交談。
一刻鐘後,東隅返身,一臉若有所思。
“當年京兆的結論是夢雲将自己治病的草烏頭原液帶到表演場地,并且誤服身亡,孟雲否認是自己的失誤,不過鬧鬼的事也與他無關,他懷疑有人借着冤魂索命來懲罰兇手。”
東隅想了想,補充:“可是我總覺得孟雲還有不少事情沒有說出來……”
“接下來要做什麼?”墨淮桑對鬼魂的心事不感興趣。
“這件事情要從源頭梳理,先查當年孟雲案子的兇手。”東隅讨好一笑,“隻是要查案的話,就無可避免要推翻孫相公當年的決斷,這……這件事隻有您出面才能……”
墨淮桑點頭:“你隻管去查。”
得到支持的東隅,頭一件事便是讓墨言便簡單收拾了一間房,她要挨個單獨對他們進行問訊。
第一個進來的是孤山,褪去書生妝容的他,面容略微冷峻,笑着打招呼時的時笑意不達眼底,瞧着有些生人勿近的威嚴。
他一臉凝重:“敢問墨少卿,夢兄的死真是人為?”
墨淮桑擡了擡眼皮:“你敢質疑我?”
孤山忙躬身道“不敢”。
“我既然決定重審,必然是掌握了相關證據,你隻需要配合調查。”
“是。”
東隅笑着配合:“那咱們就正式開始啦。敢問孤團長,夢雲團長可曾在劇團與人結怨?”
“夢兄一直是我們的大家長,我實在想不通還有誰會忍心害他。一開始我們隻是給各個百戲團奏樂,有上頓沒下頓,冰天雪地手腳凍得僵硬,那時候苦啊,但是為了生活,沒辦法,什麼活都得接。
“後來因為我們不挑活,也有了穩定合作的戲團,日子漸漸變得好了起來。在各個百戲團流竄,雜技、唱曲、幻術等等在耳濡目染之下,大家也漸漸熏陶成了半個内行。夢兄腦子靈活,他為了讓大夥過上更好的生活,決定自己幹。
“機緣巧合之下,他聽說書先生講的一個傳奇故事,決定把它排演成雜劇,拉上我們一起想招、排戲,最後不知道怎麼就一炮而紅了。我們子規社也開始轉型演雜劇了,場場爆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