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隅喜不自勝,沖他甜甜一笑:“您隻管等好消息。”
她立刻跳下馬車,卯足了勁想在墨淮桑跟前表現一番。
臨走還不忘跟墨言打招呼。
時刻關注車廂内動靜的墨言,冷不防被陡然沖出來的小娘子吓了一跳。
什麼?郎君居然允許她幫着查案?郎君是病急亂投醫嗎?
沒想到兩天後,他果真收到祈東隅托乞兒傳來的口信。
墨言趕緊禀告:“說王大娘子的丈夫形迹可疑,讓您前去驗證一二。”
墨淮桑無聊地戳着釣竿:“為何讓我親自去?”
“她說現下是暗訪,隻能眼見為實,免得您說她是一面之詞。”
墨言默默加上一句,不是經常嫌大理寺拿您當擺設,一個案子也不給您派嗎?既然又菜又愛,拿這個練手剛剛好。
“言之有理,我先換身衣裳。”
兩刻鐘後,墨言将馬車停在永和坊春柳園外小巷。
夜色掩映下,墨府的馬車倒也不惹眼,然而東隅卻被這對主仆驚到了。
“哈氣!”
她傻乎乎看着華麗黑袍加身、渾身香噴噴的墨淮桑,小心翼翼發問:
“墨少卿真是業務繁忙啊,您這是從哪個宴會上出來的嗎?”
“什麼宴會?我是專程來查案的!”墨淮桑斜了她一眼,“不是都要穿什麼夜行衣嗎?我沒有,先用這身黑衣裳頂頂。”
墨言在後面攤手,表示自己已經勸過了。
東隅沉默了片刻,重新堆笑:
“這衣裳……挺合适。我方才前後打探了一番,院子裡有顆濃密大樹,我打算翻上去看看裡面的動靜。您就在這車裡坐着,等我的消息。”
“為何不帶我去?”
東隅又默了默,笑道:“您要去也不是不行,這樣,我方才看到那邊有個狗洞,我們一起爬進去?”
“你讓我鑽狗洞?”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
“所以您就在這裡呆着嘛,我去去就回。”東隅快速跑到圍牆處,略微一翻身,爬上了圍牆,三兩下爬上了挨着圍牆的大樹。
“墨言!抱我上去!”咬牙切齒,他算是知道了,别看這小神婆表面對他畢恭畢敬,實際膽大包天,她竟敢嫌他累贅!
“您上來啦?厲害。”東隅愣神後趕緊過來接應,小聲稱贊,“快來,正好可以看到卧房。”
墨淮桑來不及翻白眼,就被窗上纏在一處的人影吸引了注意。
“郎君今晚就留下來陪陪妾嘛……”女聲嬌媚入骨。
“那是自然,老家夥病得不輕,所有的事都是我說了算。”男聲輕佻得意。
“王大娘子那兒……”
“京兆都結案了,判定的就是意外。”聲音變得狠厲。
“她是發現……發現我們的事了?”
“我在清風寺跟殺手接頭的時候,她提早解完簽回來,就撞見了。”柳掌櫃惡狠狠說道,“自己找死,老天爺都幫不了。”
“你放心,等風頭過去,我就把你娶進門,那纏綿病榻的老東西撐不了多久,王家的一切早晚都是我的。”
“郎君……”女人嬌嗔着偎進男人懷裡。
窗上人影很快密不可分。
東隅還要再聽,被墨淮桑壓低聲音催着原路返回。
“你好歹是個女人,怎麼一點都不害臊……”到了車上,墨淮桑忍不住數落。
東隅在心裡長長歎氣,我們神婆什麼場面沒見過啊。
她滿臉帶笑:“我想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麼來,不過這些也夠我們查了,墨少卿,該您動用官府之力了。”
“沒什麼好查的。”墨淮桑又恢複了玉面郎君的冷峻。
東隅眉頭蹙起,滿眼不解:“您剛剛不都聽見了嗎?柳掌櫃找了殺手,他……他還想吃絕戶啊!”
“證據呢?現場沒有任何謀害的痕迹。”墨淮桑一臉淡漠,“其餘的,他吃不吃絕戶,怎麼吃,等發生了切實的命案再說。”
“念在我們短暫共事一場,我給你個忠告。你已經幫王大娘子看過王小郎了,相信他很快就會醒過來,旁的事勸你别多管,你一個神婆又有多大能耐?”
“墨言。先送她回大興坊。”
墨淮桑說完話就閉目養神。
東隅愣在原地,不明何他的态度為何突然轉變,看他一臉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漠然,她自嘲一笑,是自己僭越了。
除了辚辚車輪聲,一路靜默無言。
馬車在大興坊門停下。
東隅起身正對墨淮桑,鄭重地雙手抱拳。
“先前大言不慚說可以助墨少卿斷案,是我不自量力。一開始當神婆,我的确靠坑蒙拐騙混飯吃。後來被迫開了天眼,那些鬼确實吓人,我也成了如今這般不人不鬼的模樣。
“話本裡都說鬼比人厲害,可我總忍不住想啊,為什麼那些厲害的鬼魂總要來找我這個軟弱的人尋求幫助?那他們得多無助多絕望啊?
“即便我隻是個沒什麼本事的神婆,也想為他們盡一份力。近來對墨少卿多有叨擾,還望少卿海涵。”
東隅開門下車,對墨言鄭重一禮,轉身離去。
墨淮桑睜開的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他靜默片刻,吩咐道:“回府。”
“是。”
墨言不敢多言,駕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