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隅記起先前在街邊看到的穿孝服的仆從:“今日可是頭七?”
“算算日子應當是。”周大娘子突然滿臉緊張,“大師,莫不是這珠子跟去世的王大娘子有什麼關系?”
“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東隅示意周大娘子将珠子收起,好一陣勸慰,讓她放寬心。
安撫完周大娘子,東隅轉頭看向院中,熱辣的陽光直直落在一排排晾曬的鮮花花瓣上,隐約升騰起一絲絲氤氲之氣。
一如她心裡的雀躍歡騰的欣喜。
她竟然能治療魇症?她簡直強得可怕!
似乎從昨天撞到嘴毒少卿之後,好消息就接踵而至啊……
然而正午的熱浪,也有波及不到的地方。
西市另一端藏着一處荒廢的庭院,與繁華市集僅一步之遙,卻仿佛被紅塵遺忘。
庭院深處荒涼陰森,殘敗的假山後,乍現一條幽深的甬道。
甬道盡頭是一間昏暗的密室。
案幾上擺放着幾盞昏黃的油燈,搖曳的光影,映照在端坐主位之人的銀色面具上,襯得眼神異常狠辣。
“主子已經等得沒耐心了。”他的聲音沙啞而尖細,即便刻意壓制,仍帶着一種獨有的陰柔。
底下幾人打了個寒顫,連忙躬身請罪,除了一位着青色道袍的道士。
他面容枯槁,深陷的雙目中,眼神邪異:“敢問尊者,當年那趙氏女巫,确定有個女兒存世?”
低低的桀笑在暗室裡回蕩,顯得格外滲人:“你在質疑主上?”
“不敢。”老道士叉手告罪。
“若她真有女兒,那位小娘子必然繼承了她的巫力。”他不疾不徐,“這些年老道持續施展秘術,她成年後必有異象,比方說真正的通靈。”
“你有把握?”狠戾的嗓音,讓整個密室都充滿威壓。
老道士面不改色:“請主上靜候佳音。”
“若再沒有進展,休怪我無情!”面具人甩袖起身,通過密道另一半的暗們離去。
底下衆人這才松懈下來,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魚貫而出,消失在熙攘的市集。
老道士走在最後,和剛出華錦綢緞莊的東隅擦肩而過。
已到申時,若是平日裡東隅早就往家裡趕了。
她想起元娘信任依賴的眼神,得查明那珠子的來曆才行。
東隅歎了口氣,往落霞胭脂鋪的方向走去。
這一片商鋪多是成衣布帛、胭脂水粉、珠寶首飾類的,來往的女客居多。
落霞胭脂鋪今日閉店,東隅挑了個斜對角的茶鋪,上二樓坐下。
随即摸了摸虛有其表的錢袋,點了壺價格最低的茶飲和點心,她還沒想好怎麼混進胭脂鋪,找個好位置先觀察一二。
茶水鋪裡三三兩兩坐着扯閑篇的還真不少,都說女人才喜歡八卦,不成想男人的嘴碎起來也不遑多讓。
等待小二上茶的功夫,東隅聽身後坐着的三個閑漢,把近段時間西市的新鮮事說了個遍。
東隅沖小二道謝,眼睛繼續盯着落霞胭脂鋪的後院,可惜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你們瞧對面的胭脂鋪,柳掌櫃最近可遇上好日子了。”閑漢之一開啟了新話題。
胭脂鋪?柳掌櫃?東隅耳朵一動,不是姓王嗎?她悄悄往後挪了些。
“你說落霞胭脂鋪?掌櫃娘子不是前些日子出意外了嗎?好像今天頭七來着,剛還見着她家請了道士做法。”
“升官發财死老婆,這不是男人的三大樂事嗎?何況柳掌櫃還是入贅的,這王家的家業遲早是他的。老王掌櫃當年白手起家掙下老大一份産業,啧。”
“你們胡說八道什麼?”突然出現的女聲,打斷閑漢們的聊天。
東隅瞅了瞅左邊,原來旁邊幾個大嬸也在聽他們議論。
“落霞胭脂鋪的掌櫃夫婦出了名的夫妻恩愛,哪是你們這種吃飽飯沒事幹的市井閑漢編排的樣子!”
“是啊,柳掌櫃日日替夫人描眉,月月請裁縫定制新衣裳,王大娘子喜歡燒香拜佛,他想盡辦法安排好鋪子要陪着。如此恩愛夫妻,被你們這群人說得如此不堪!”
閑漢們被人一通劈頭蓋臉的排揎,懵了,待反應過來,火力全開。
“你們是畫本子看多了吧?得多缺愛才一天天盯着人家夫妻過活?”
“就是,也不瞧瞧自己什麼醜樣,人家王大娘子什麼天仙樣。”
“再說了,就算他是愛老婆的好男人,也不影響他繼承家業的事實啊!”最矮小的閑漢也跳起來幫腔。
眼看五大三粗的大嬸們摩拳擦掌要動手,小二及時趕到,一番勸慰下止息了一場大戰。
“哼,就是嫉恨呗。”最開始出聲的大嬸最後下了個結論,甩着白眼扭過身去。
差點遭池魚之殃的東隅收獲也不少,她打算去裁縫鋪後門看看。
一走入後巷,光線陡然暗淡下來,東隅右眼猛跳,全身發冷,那股熟悉的感覺來了,讓人不寒而栗。
昨晚出現了兩次的女鬼,從牆裡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