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曉,沈晏喬和時亭遙來到元澈房中,将這兩日的見聞細細講與他聽。
元澈聽罷,淡淡說:“此事倒是有趣。依我看,這個阿鬼和地下錢莊必定脫不了幹系。若不是與官府有勾結,便是握住了什麼把柄。”
沈晏喬聞言微微颔首,不由多看了元澈一眼,沉吟道:“我打算從妙齡姑娘身上入手。若是她去報官自首,那些與老漢同夥的惡霸絕不會坐視不理。”
“那些人盤踞不是一時,早已結成利益同盟。一旦有人要揭他們的底,定會群起而攻之。”時酌衍接着她的話說。
“我與酌衍去縣衙尋謝玉商議,元澈你再去會一會那個林五。”沈晏喬決定果斷。
三人議定,當即分頭行動。
謝玉正與縣丞柴一秉、縣尉杜勇在廳堂議事。窗外天色陰沉,烏雲壓頂,似有暴雨将至,襯得廳内愈發肅靜。三人正為昨夜城中命案而商議,忽見下人匆匆進來,在謝玉耳邊低語幾句。
“請他們進來。”謝玉眉頭微蹙,心中既困惑又忐忑。昨日才與那二人會過面,怎的今日又來?莫不是出了什麼變故?
柴一秉捋着短須,杜勇則不動聲色地摩挲着腰間佩刀。二人皆是青台縣的老吏,面容清癯,隻是杜勇因常年在外辦案,面色更為黝黑。
堂内衆人轉目間隻見來的是一男一女,都不過是二十來歲,那男的身長貌俊,腰間斜斜着搭着一把長劍,隻不過眉宇間隐着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吊兒郎當的,分明是個浪子。那少女一襲青衫,模樣倒是好看,隻不過兩隻眼滴溜溜轉個不停,顯是個機靈的主兒。
杜勇目光銳利的掃視這兩人,他們舉止倒是恭敬,對着這廳堂内的縣官微微躬身施禮。
沈晏喬道:“我二人知曉些關于妙齡姑娘的案情,特來禀報。”
謝玉示意他們入座,溫言道:“此處非公堂,不必拘禮。”杜勇與柴一秉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卻也不好說什麼。
“死者汪貴,年過四旬仍孑然一身。”謝玉的手指在扶手上收緊“是個嗜賭成性的無賴,死不足惜。但妙齡姑娘遇事理應報官,不該擅自動手。”
時亭遙飲了一口茶,說:“昨夜我二人恰在門外,親耳聽見汪貴在屋内逞兇。若說妙齡是正當防衛,不知大人以為如何?”
“妙齡身上确有傷痕。”謝玉眉頭緊鎖,“但按律法,汪貴并未行殺人、搶劫、□□之事。若僅是虐待,妙齡之舉便屬防衛過當。”
沈晏喬道:“當時汪貴正在施暴,妙齡為自保反擊,怎就不是正當防衛?”
杜勇斜眼看着沈晏喬,冷笑一聲:“青樓之事,向來是你情我願。即便施虐,隻要未危及性命,緻人死亡便是過當。更何況...”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妙齡随身攜帶匕首,連刺數刀,分明是有預謀的殺人。”
沈晏喬将手中的茶盞握的緊了緊。
他們确實并不在理,這些官場老油條不好糊弄,今日怕是難以為妙齡開脫。
柴一秉歎了口氣,“妙齡姑娘确實是個可憐人,偏是惹了汪貴這等粗粝的人,不過殺人實屬事實,念在她主動自首,我們會從輕發落的。”
沈晏喬瞧着這人老好人的姿态,順着話鋒問道:“那汪貴遊手好閑,又是個爛賭鬼,哪來的銀錢終日泡在青樓?”
“這個...”柴一秉一時語塞,“想必自有門路。”
沈晏喬還欲接着問。
便被杜勇出言打斷,“二位若無他事,就請回吧。本官還有要事商議。”
沈晏喬向後一仰,脊背貼在椅背上,笑了笑說,“确實還有一事相詢,不知幾位大人可聽說過‘阿鬼’?”
此言一出,杜勇心頭一震,他沒想到這個小姑娘這麼初生牛犢不怕虎。
杜勇面色不變,“阿鬼是本地□□頭目,官府已在查辦,不勞二位費心。”
時酌衍更是直言,“真的在查?”
柴一秉說:“自然,隻是這阿鬼勢力盤根錯節,遍布青州。我等又不是神仙,豈能...豈能一朝擒獲?”
時酌衍從未見過有人将無能說得如此坦蕩。
一直沉默的謝玉忽然開口:”二位莫非有線索?”
沈晏喬:“我覺得這個阿鬼應該和地下錢莊還有賭坊都脫不了幹系。”
柴一秉吃了一驚,“地下錢莊?”
沈晏喬像是也吃了一驚,“大人竟不知情?”她壓低聲音,“前些時日還有人因打死錢莊管事入獄呢。”
柴一秉臉色煞白:“我隻知是個尋常錢莊...”
謝玉聞言面色驟變。按例刑名案件該由縣尉主理,如此要事他竟毫不知情。柴一秉也驚疑不定地望向多年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