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莳拿出放在布袋裡的符紙,一張明黃色的尋妖符,這張符紙在賀蘭靠近的時候便悄悄變灰,等她咳血的時候,更是加速轉為黑色,以至于她拿出來的時候,那張被折疊得很好的符紙已然化作了灰。
所以,那煙紫色的痕迹大抵不是毒藥,而是妖物作祟。
孟莳想起柏慕臨行前吩咐的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的話,輕輕歎了口氣,轉而又取出了一個羅盤,羅盤上的指針指向的即為賀蘭所在的位置,在那張圖紙打開的瞬間,除了早先被排除在追蹤範圍之外的孟莳與沉醉,在場的賀蘭就已經成為了追蹤的目标。
隔空索敵,這也是這些年天機閣所研究出的成果之一。
如果不是大多數靈器都對使用者有一定要求,與皇室有所合作的天機閣未必不能将這些靈器借給大理寺,讓這群訓練有素的尋常人介入到妖物作案的案件之中。
孟莳與沉醉又在包廂内停留了一段時間,确認賀蘭并無外出打算之後這才攜手離開,他們準備去為晚上的烏衣巷之行做些準備。
一來,他們離開後,賀蘭的行迹還有暗處的人盯着;二來,從賀蘭的表現來看,對方似乎也對烏衣巷這個地方很感興趣,尤其是賀蘭臨走前說得那句話,結合她當時的神态,孟莳總覺得對方也在今夜有所盤算。
此外,為了獲取更多線索,就算賀蘭并不會作為嫌疑人出現在烏衣巷,這個地方也有探尋的需要。
回到院中後,兵分三路的五人分别交流了一番線索,從柏慕、蘇琏、遲槿找到的線索來看,烏衣巷也的确是一個關鍵的地方,隻是這個地方不比平康樂坊那般自在,反而來去都需要某種特殊的證明。
非有權有勢者難以獲得進入的證明,有些有權有勢者也難以獲得進入的證明。
幸而蘇琏家承「天機閣」,柏慕師出「玄隐閣」,遲槿則與「捕妖閣」有着莫大的淵源,三人借助自己的關系網,倒也還真的取得了五張烏衣令。
烏衣巷,其名為巷,實則為一個巨大的戲坊和交易場所,每逢初一十五,烏衣巷的幕後組織者都會編排一出戲,将近期發生的大事演繹出來,若無大事,則演繹地方的或是經典的劇目。
戲劇謝幕之後,則是自由交流與交易的時間,雖不知背後的組織者為何,但在烏衣巷之中進行的交易往往隐秘卻又能得到保障,但烏衣巷也并非全然秩序的地方。
官府的缺位讓這裡變成了一個帶着些混沌色彩的黑色地帶,戲劇開場之前,各種黑暗血腥的場面都有可能上演,盜寶戲碼、人命交易屢見不鮮。
也就是說,以烏衣巷組織的劇目為界,在那個官府無法介入的,由普通人與修道者共同執法的地界裡,戲劇開場前,參與者很有可能成為各種血腥戲碼的一部分,而戲劇開場後,烏衣巷又變成了一個絕對公正的、不容許暴力和破壞的場所。
混亂與公正,失序與守序,極端的對比,極緻的危險在這個地方被雜糅在一起,也因此成就了「烏衣巷」之名。
至于「烏衣令」,這是進入烏衣巷的憑證,也是某種保護措施,在烏衣巷所劃定的禁武範圍内,持有烏衣令的客人有權要求烏衣巷守衛自身的安全,但烏衣令一旦丢失,或者客人自身走出了禁武範圍,那就隻能聽天由命,自求多福了。
帶着對烏衣巷的種種猜測,孟莳五人最終決定全員前往那個帶着神秘和血腥色彩的地方尋找線索,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烏衣巷。
大多數人都穿着能遮掩自身形貌的黑鬥篷匆匆來往,不想打草驚蛇的孟莳等人自然也是同樣的扮相。
循着烏衣令給的指引,五人來到了這個“大隐隐于市”的烏衣巷的入口,踏過長長的街巷後,眼前豁然開朗。
高矮胖瘦的黑鬥篷穿梭于巷道之間,開闊的場地上如尋常的街市一般擺着各式各樣的攤販,然而上面擺的卻并非什麼尋常物件,而是各種珍貴的藥材、武器、靈器,甚至有在人世間近乎絕緣的靈獸和一些尚未開化的妖獸。
甫一進入烏衣巷的地界,熱鬧非凡的氛圍便如尋常節慶一般,迅速蔓延。
但更吸引孟莳目光的,卻是這些小小的攤販所在的場地中間包圍着的一座巨大的戲台,此時劇目尚未開場,戲台前方的座位便是空空蕩蕩的,但那滿目的紅綢,栩栩如生的雕塑剪影,卻又将場面襯得格外奇異。
熱鬧中突然騰出一塊寂靜,便給人一種格外驚異的感受。
離劇目開場還有一段時間,孟莳與柏慕正準備兵分兩路去尋找約定好的情報販子打探關于那些受害官員的線索,卻有一隊戴着各色面具的像是劇場守衛一樣的存在穿越人群,徑直朝孟莳等人所在的方向走來。
看上去……有些來勢洶洶的樣子,至少從周圍人驚疑的目光和自覺閃躲的姿态來看,這不像是某種常見的場面。
正當孟莳想着要如何脫身的時候,為首的守衛在她面前停了下來,被寬大面具遮掩的面容下透出近乎恭敬的聲音,卻給孟莳一種被盯上的感覺。
“諸位,令主有請,還請諸位盡快到戲台前就座,令主已為各位預留了最好的座位,另外,令主讓我告訴各位貴客,‘爾之所求,皆在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