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樓是上京城中最大的一處商樓,裡間奇貨百居,琳琅滿目。
钗環羅裙,胭脂水粉,文房四寶,鞍鞯辔頭……
一應俱全。
是上京城中豪擲千金的存在。
達官貴人,商賈名流,往來不息。
能在金玉樓消費的人,皆是非富即貴的存在。
門上的牌匾砸下來,一準拉一個起身,都是五品官員往上。
人們早已經見慣不慣。
可是當蕭府的馬車穩穩停靠在金玉樓門外時,還是迅速引起了周圍人的關注。
車簾被掀開,蕭執聿率先走出。
誰能想到,一向深居簡出的首輔大人,有一天竟然會親自入金玉樓采買。
衆人驚異。
接着又見蕭執聿沒有立馬下馬,而是轉身,扶住了簾後伸出的一雙柔荑。
衆人屏住了呼吸,待瞧清了簾後女子容貌時,才恍覺。
喔,首輔大人成親了。
蘇绾缡沒有想到蕭執聿竟然親自扶自己下車,她本以為外面站着的是連枝。
可是手已經覆上去了,隻能任由着他牽着自己下車。
金玉樓掌事早已經在此處等候,就待首輔大人與夫人親至,引領他們入廂房。
二人正要踏入,忽的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清麗的聲音,帶着女兒家的嬌俏。
“執聿哥哥!”
蘇绾缡回頭,隻見不遠處的一輛馬車上正站着一位少女。
她一手牽着羅裙,一手拿着絹帕在空中奮力揮舞着。
似乎生怕蕭執聿瞧不見她似的。
待瞧見蕭執聿轉過了身,那女子立馬興奮得下了馬車,直直奔了過來。
女子身着一襲鵝黃色長裙,同色系的發帶绾在她的少女髻上,随着她散在肩上的長發紛飛。
陽光灑在她的身上,似乎連風都格外偏愛她一般,揚起的衣衫勾勒出少女身形的曲線。
明豔動人。
她眉眼間含着濃烈的笑意,遠遠看來,像是一朵蝴蝶一般。
“執聿哥哥,好巧,你也來了金玉樓。”
女子唇邊揚着一抹欣喜的弧度,看着蕭執聿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郡主。”
眼看女子要沖到蕭執聿面前,拉上他的衣袖。
蕭執聿不着痕迹後退了一步,态度有禮卻分外疏離。
郡主?
蘇绾缡聽見蕭執聿對那女子的稱呼,轉眼落到了方才女子下來的馬車。
隻見那檐蓋上挂着的旌旗上分明刻着“程”之一字。
再看那圖騰,蘇绾缡了然。
原來是程伯侯府的姑娘。
再瞧這女子與蕭執聿的親密勁兒,不難猜想,眼前這位應該就是程伯侯的嫡出女兒,程清渺。
程伯侯早年戰功赫赫,程清渺不過剛一出生,先皇就特别嘉賞,封程清渺為安甯郡主。
侯爺的女兒被封郡主,這在胤朝是頭一份的存在。
因而程清渺可以說是攜着萬千寵愛而降生。
蘇绾缡還在閨閣時,便聽說了程清渺與蕭執聿的事迹。
聽說當年蕭執聿高中狀元,跨馬遊街時,程清渺就對其一見鐘情。
而後無論是朝臣私宴,還是皇家廷宴,有蕭執聿的地方就一定有程清渺。
就連聖上都說,難為郡主一片癡心,蕭首輔不如即日迎娶。
坊間百姓亦将此傳為佳話。
可是誰能想到,一轉眼,蕭執聿毫無預兆得娶了一個小小員外郎之女。
提親到成親,不過短短一月。
給所有人來了一個措手不及。
程清渺也沒有想到,半路之中竟然會殺出一個蘇绾缡。
她本以為,隻要自己及笄,馬上就可以嫁給蕭執聿。
畢竟就連聖上都說,他們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一個是當朝首輔,一個是程伯侯嫡女,先皇特封的安甯郡主。
怎麼看,都比蘇绾缡那個名不見經傳的人來的般配。
初初聽聞蕭執聿要成親的消息時,程清渺滿臉驚愕,二話不說就要沖到蕭府去問。
卻被程伯侯攔下,足足禁了她一個月的足。
如今,她總算能夠出府,沒曾想到,竟然就在此見着了她思念了一個月的人。
程清渺心裡别提有多開心了。
可是再見到蕭執聿這般冷淡的态度時,程清渺初見蕭執聿的欣喜又猶如一盆冷水潑了下來,叫她渾身淋得濕透。
雖說她一直知道,蕭執聿性子冷清。
以往,都是她沒臉沒皮地跟在他身後,蕭執聿許是因為程伯侯的面子,亦或是礙于君子禮儀,從未對她說過重話。
甚至是客氣有加,可是其中夾雜的濃烈疏離淡漠,卻是不加掩飾。
偶爾程清渺擡頭,似乎都能看見他眉眼間的冷恹。
但是程清渺不會放棄,她隻當蕭執聿性子就是如此。
可是剛才她在馬車裡,分明瞧見蕭執聿望着身側那人時閃爍着細碎光芒的眼睛。
他伸手牽着那女子下車時周身溫潤親和的氣質。
那都是程清渺沒有瞧見過的蕭執聿。
如今,他見着自己,又恢複了那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模樣。
原來,他不是本性如此,而是面對着她不是那樣溫柔的模樣。
程清渺心裡有些難過,眉眼一下耷拉了下來。
蕭執聿究竟喜歡的是個怎樣的女子。
她究竟哪裡比不上!
她将眼神移了過去,想要瞧清那女子的模樣。
隻這一眼,就叫程清渺幾乎看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