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尋山見勢不妙,登時橫在兩人中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讓開!”
“滾開!”
兩女異口同聲的怒斥讓謝尋山一怔,他愣愣地說:“這不挺有默契的嗎?”
見兩人怒氣沖沖相互瞪視,他一陣頭疼,說:“你倆能靠譜點不,擱車上打,就不能到了再打?”
車廂内氣氛緊張,過了好一會兒,姜韫才收了苗刀,冷冷地看向畢有方:“待會兒再收拾你!”
車廂又恢複了安靜,氣氛卻極度詭異,謝尋山看着坐在對面的姜韫,她仍舊閉着眼,臉色跟淬了冰似的,多看一眼都覺得冷。
再看旁邊,畢有方縮在一旁,暴戾的眉眼與滿頭的紅發相得益彰,像是個随時一點就炸的炮仗。
謝尋山抖了抖,真是冰火兩重天!
一想到去三神廟還要跟這兩尊菩薩一路,他就頭疼欲裂。
将近下午五點的時,車子終于停下了,謝大姐熄了火:“可算到了!”
姜韫站起身來,單手提上背包率先跳下了車。
謝尋山看向畢有方,她正滿臉不爽地胡亂扯着頭發,煩躁地從他身邊走過時,吓得謝尋山恨不得縮成紙片人。
饒是如此,畢有方也沒放過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我是病毒嗎?”
謝尋山連忙搖頭。
畢有方扯着人跳下了車,她抓了一把頭發,呼出一口氣,看向白茫茫的四野,像是心火被澆滅了不少。
她警告道:“不許再那樣看我!”
謝尋山連連猛點頭。
姜韫單腿踩踏在路邊高聳的積雪上,眯着眼看向遠處,這地方海拔不低,四面雪山環繞,此時殘陽已經下沉,像是雪山點上了一抹紅妝。
積雪折射下的光有些刺眼,姜韫眼睛泛酸,她眨眨眼,從背包裡摸出一副遮光鏡帶上。
“那座山?”帶好遮光鏡,她指着遠處的山扭頭問謝大姐。
謝大姐搖搖頭,指着最遠的那座雪山說:“擱最遠的那座山後!”
像是一句冷笑話,姜韫不鹹不淡地說:“你兒子腿腳還挺能蹦跶!”
謝大姐不知怎麼接,隻幹笑兩聲:“不然咋叫鋼镚兒呢?”
姜韫沒搭腔,背好包兒深一腳淺一腳地朝着山上走去。
謝尋山正要跟上,卻被謝大姐一把拽住,她壓低聲音,眼睛看向走在前頭的兩人:“咋回事啊!”
“擱車上差點打起來!”謝尋山說。
“你沒勸着點?”
“勸了。”謝尋山壓低聲音,“差點連我一塊兒揍了。”
謝大姐眼睛一瞪:“你還怕揍?”
謝尋山張張嘴,半晌卻沒吐出半個字來。
他是肉盾沒錯,可他也是肉體凡胎啊!
山上的氣溫比山下更低,也不知寒風都是從哪裡吹來的,像是烈風裹挾着刀片,刮骨去傷般得令皮肉失去知覺,繼而一撕而下,鮮血淋漓。
謝大姐隻是普通人體力不大跟得上,姜韫有意放慢了腳步,因此到山頂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四周靜得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嗚嗚嗚——”
寒風嗚咽着吹過蕭索的白桦林,卷起地面的積雪,飄飄飒飒地襲來。
四面凸起的墳頭包隐匿在黑暗裡,破舊風化的墓碑被枯草積雪覆蓋,隻露出一點凸角。
“哎喲我的媽呀!”謝大姐突然跳了起來。
姜韫扭頭看去,就見積雪底下露出一截白骨,她折轉回去,撥開積雪,右手握住那截白骨,輕輕一拔,那白骨便連根帶泥地被拔了出來。
姜韫解下背包,拉開拉鍊,手伸進包裡摸索了一會兒,繼而拿出來一根手電筒。
她撥動開關,手電明亮的光束落在白骨上。
“是腿骨!”姜韫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最終确定道,“三十多歲,男人,照土蝕的程度來看,應該是去年死的。 ”
謝大姐拍手:“去年是有個外地人擱咱們白嶺來旅遊來了,瞧着是個畫家,非要上山采風,咋勸都不聽,犟得很!”
“那會兒又是大雪天,勸不動還能咋地?隻能随他去了,這人上了山後再沒有下來,後來啊,還是大夥兒組織起來一塊兒去找的,沒找着兒啊!”
姜韫輕歎了口氣,右手探入雪底,積雪漫過她的小臂,不知摸到了什麼,突然,她猛地把手抽了上來,隻見掌心抓着一顆人頭骷髅。
随着姜韫緩緩直起身子,一副完整的白骨骷髅架子從泥雪裡被拔出,至此,重見天日。
姜韫利索地把那截斷掉的腿骨拼上,嘴裡不知叽叽咕咕說些什麼苗話。
忽然她擡起臉來,看向謝大姐:“把鋼镚兒那天穿的鞋子給我!”
謝大姐應了一聲,忙遞給她一隻球鞋:“擱這兒呢!”
姜韫把球鞋帶子系在骷髅的肋骨上,而後站起身來,退到一邊。
此時,山上漸漸起了雪霧,四野一片迷繞。
“咯吱——”
“咯吱——”
地上毫無聲息的白骨突然發出骨節錯位的清脆聲音。
顫顫悠悠的,那白骨,站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