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手中捧着半截無芯的蠟燭,虛弱地笑,“殊不知你們所有人都是他的消耗品,跟我們這些‘蝼蟻’沒有什麼分别!隻是你們是更加卑劣的懦夫……”
這不是平時的詹姆斯會直接說出的話,這并不謹慎、也不智慧。他知道這樣隻會觸怒納西莎,讓她變本加厲地懲罰他、限制他的自由。他會因此被關在這裡更久,可就現在,他突然一點兒也不在乎了。
納西莎如他所料,她憤怒地帶上半截蠟燭離開了。而詹姆斯被留在一片驅不散的黑暗之中,聽見沉重的門隔開内外,把多比的哭泣聲完全掩蓋。
詹姆斯拖着虛弱的身體,帶着日記本湊到木門的下方,有微弱的光線透過門縫照亮紙張。他不顧地面磚石上的水,整個人趴在地上,憑借着這點微弱的光,他用羽毛筆寫下:
【我想要,能夠掌控自己的自由。】
伏地魔并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他平靜而優雅地回複:【遠大而美好的志向。】
【我一定會得到的,湯姆。】詹姆斯近乎宣誓一般地寫道,【一定。】
他忽然感到一陣疲憊。
***
多比沒再來送餐,來的是另一隻小精靈,它雖然也是馬爾福莊園的财産,但平日裡更多服務納西莎。它比多比沉默柔順得多,讓詹姆斯想起曾在不少富人家中見過的菲傭,隻是乍然出現、放下食物、而後一言不發地離開。
詹姆斯隻能昏昏沉沉地在地牢裡睡覺,這是他在黑暗中唯一被允許做的事情。送進來的食物他沒能全部吃完,即便已經非常饑餓,但困意比它還要猛烈。有些時候他清醒着,腦海裡就塞滿了各種各樣的聲音——鼎沸的人聲、歡呼聲,他自己當着衆人演講的聲音,槍聲,雪片落下的簌簌聲,衣香鬓影中細碎的交談聲與笑聲,然後是他暈過去之前格洛麗亞緊張的呼喚聲……
他腦子裡響個沒完,但睜開眼卻是一片虛無的黑。
詹姆斯想,或許等他出去之後他會患上黑暗恐懼症,又或者幽閉恐懼症之類的。糟糕的精神狀态和生理狀态讓他迫切找一些事情做,可他除了空想和睡覺以外什麼也做不了。
納西莎中途又來過幾次。
該說不說,他們馬爾福家的确深谙折磨人的方法。納西莎進了門,就隻是溫柔地給盧修斯梳梳頭發,然後問詹姆斯想不想出去,再問他是否明白自己的位置、明白自己不能再忤逆她的意思。
當詹姆斯沉默,她就放下梳子,把他推回黑暗裡,轉身離去。
詹姆斯知道她在做什麼——一種刑訊和控制人心的手段罷了,他在蘇聯做事時也用過這招。
光與暗的強烈對比,賦予了她索要的答案一層重獲自由的意義。不斷地被逐回黑暗中,就是一個讓他反複進入恐懼狀态的手段。她通過這樣的恫吓來規訓他,迫使他學着服從,但詹姆斯的骨頭比納西莎想象的還要硬得多。
詹姆斯一直撐到納西莎不得不将他放出來。
因為明天一早,德拉科就要回來了,作為馬爾福家唯一繼承人的恩愛父母,他們必須攜手同行,一道去霍格沃茲專列的月台上接他。
地牢的門終于大開,詹姆斯正形容憔悴地倒在床邊。外面的光線傾瀉而下,納西莎的影子被拉成長長的一條,像一隻細長的鬼影一般落在磚石地面上。
聽到響動,詹姆斯睜開眼睛看了過來。
納西莎看到的是一場慘烈平局之後不得不止戰的廢墟,而詹姆斯看到的隻是光。
一團讓他什麼也看不清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