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城奶奶毫不掩飾笑意,和對床老太眼神交彙,脊梁上常年壓着操心的擔子,為名叫家的鎖鍊扣住,對話間,字字離不開家長裡短,孩子孫子。
而程霧剛好是種在程奶奶脊梁血樹的那顆黃金果實,從誕生的那一刻,就巴不得全世界都看見。
因為隻有這個才是她身上鎖鍊上鏽迹中有關系的黃金。
對面老太恭維:“孩子孝順就讓他來,不然長大之後就顧自己家了,轉眼就不記得家裡的老母!”
程霧把剝好的橘子放在程奶奶手上,“奶,餓了不?”
“不餓不餓,你餓了下去整點吃的,十八九歲了還這麼瘦!”
老太不可思議拍手:“你家這個都成年了啊!?看着十五六歲的樣子!”
程霧笑笑,“長得顯小,我奶養我十多年也沒見着胖,我照顧我奶也沒見着我奶能富态點,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也擔心我奶身體不好。”
對方就隻是笑笑不回應程霧的話,繼續跟着程奶聊天。
程霧重新坐回凳子上,轉身把背後的書包打開,想把試卷拿出來。
轉身就和剛到門口的醫生對上,對方招手示意程霧出來,程霧跟他奶打了招呼,把書包拉上起身跟着醫生去辦公室。
醫生步子跨得很大,手間還在不停翻閱資料,他推開辦公室的門,坐在工位上,從亂成一堆的處方單裡扯出幾張推給程霧。
“你坐下聽我說。”
程霧接過處方單,從出了病房開始蹙着眉頭就一直未消。處方單程霧看不懂,但能看懂醫生的神态,“醫生,我奶奶這是有什麼其他問題嗎?”
醫院喜怒哀樂,百态人生。
醫生指着程霧看不懂的指标,“病人對這味藥劑的抵抗性很強,之後兩個月治療,如果再用這種藥,患者過敏程度帶來的傷害遠比腦上弱。”
“沒有其他藥嗎?”程霧緊扣手指,氣息浮動。
醫生面對生離死别,時間久了,誰都會麻痹。他推了推眼睛,“有,效果不好。要不然這藥怎麼會這麼貴。小朋友,我建議是減少用量,不僅是有抵抗,而且你奶奶血壓什麼的都很高,要是這個導火索點燃,到時候什麼都控制不住。”
拿着處方單出門後,程霧沒有回病房,他拿着處方單走到醫院走廊盡頭,靜靜看着風過枝桠,人去車來。
有人在陽台偷偷吸煙,程霧正好是站在煙霧經過的位置,大叔自己吸了幾口,瞥見程霧站着不走,沒好意思繼續下去,深深吸了一口之後把煙蒂扔進垃圾桶離開陽台。
醫院,最不缺就是程霧這般身影,涼風吹幹眼眶,程霧撼動不了時間,隻能不甘随波逐流。
肩膀被拍了拍,程霧轉過頭,是剛剛離開的大叔。對方遞了一根煙給程霧,“那天車禍我見過你,不小心推了你一下,真不好意思啊。”
可能是想到給小孩遞煙還是不恰當,可中年男人之間好像一根煙就是交際,煙霧交融,不用開口,就是一場結交。
他啧一聲打算收回手,程霧已然伸手接過煙,放在嘴裡,含糊道:“有火嗎?”
大叔頓了頓,又給程霧打火機,點上火之後,他招呼一聲離開。
拍拍身上煙灰,他走上三樓。
程霧視線一直跟随着他,煙霧過肺,程霧好久沒吸煙了。
那天情形在煙霧中展現,男人手上是鮮血,臉上是淚水,救護車上躺着一個斷了腿,滿是血昏厥的小姑娘。
香煙剛掉下頂端的煙灰,融在風裡,程霧面對陽台外,煙霧萦繞。
身後的護士一巴掌拍在程霧頭上,火辣辣的,程霧瞬間紅了眼眶,抱住頭未反應,嘴中香煙就被暴力扯出來,“小孩子家家!還學上抽煙了!”
轉過身,兩隻耳朵就被拉開,護士天天紮針行醫,手勁差點把程霧變成豬八戒。
“你是哪床的!?”護士姐姐厲聲問。
程霧紅着臉抓住護士的手臂,肌肉感傳來,瞬間打散其他想法,老實回答:“八床!”
護士赫然放手,程霧捂住耳朵,差點露出來,無他,感覺命根子都要被揪出來了!
“你小子,未成年還學上抽煙了!抽煙有害身體,懂不懂!還有,居然敢在醫院抽煙,嘴巴找打!”
吼聲傳來,程霧捂住嘴巴求饒:“姐姐我不敢了!”
“我看你膽子還不小,把煙味散了滾回去,聽見沒有?”
醫院最不缺的就是不講理的頑固,護士在任幾年,已然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嘴不饒人,鬥智鬥勇,這才能從醫院中殺出重圍。
程霧沒有絲毫還手之力,跪地求饒,連忙點頭,“我聽見了!”
“這還差不多,手放下來再說一次!”
程霧倏然立正,聲色宏厚,“我聽……唔!”
他口中被護士姐姐塞了根棒棒糖,護士姐姐眉眼彎彎,一隻手把程霧腦袋上的軟毛打亂,“什麼事都不值得傷害身體,世界上有什麼苦咬着牙過不去?實在受不了,那就吃點甜的,下次想吃再問我要。現在快回你奶奶身邊去,都到飯點了,去吃飯。”
護士轉身投入繁忙,程霧擦過眼角,慢慢晃進病房,在門口時還轉圈确定身上确實沒了煙味,進去就見奶奶還在和對面唠嗑。
笑得紅光滿面。
“去哪兒了?”奶奶喊過程霧,讓他坐在自己旁邊。
兩個老太不知道聊到什麼,都是嘴角高懸,程霧狐疑着回答:“去吹吹風。”
隔壁床奶奶說: “你家這孩子還在吃糖呢,哪兒能現在就到娶媳婦的年紀啊!?”
“啊?”程霧愣住。
“哎呀,我就放心不下我家這小子,要是能看着他娶妻生子我棺材闆也蓋的穩當。”
程奶奶拉着程霧的手輕拍。
程霧反應過來,瞬間蹙眉,“奶,别說這種話。”
“你奶什麼不知道!?别光吃零食,快出去吃飯!”程奶奶督促着程霧出門吃飯,也不管程霧再說什麼。
未到門口,兩名制服警察走進來,目色森嚴,一位是之前背程霧的那位女警官,另一位程霧不認識。
兩位老太顯然是沒明白,卻是天生帶着對警察的敬畏,“兩位警官,這是做什麼?”
警察姐姐沒說話,表情嚴厲,男警官出示證件,“有人舉報程霧侵害未成年,照例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