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這位小姐。”趙一然“啪”的一聲合上了作品集,禮貌地打斷了對方的話,笑容官方地問道:“請問這個作品真的是你設計的嗎?”
對面的人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滔滔不絕,見狀突然愣住了,一下沒太反應過來。
“不瞞你說,你剛才介紹的獲獎作品,原創作者正好是我直系學妹,這是她的畢設,她是那一屆三個滿分畢業的學生裡唯一的中國人,請問你和她共享一個腦子嗎?”趙一然屈指敲了敲桌子,站了起來,目光鄙夷,直截了當地說:“不過這似乎也不太可能,作為她曾經的助教,她的畢業設計我全程都跟着,這裡面的每一個步驟甚至比你還要清楚,還有,這二十張設計圖,你好像一點也沒有改,是直接從designers下載完然後導入Photoshop裡描的吧?”
是不是你的原創作品心裡沒點b數麼?跟這兒裝什麼裝,能不能要點臉。
說實話,趙一然有時候還是挺佩服這種人的心态的,你說她沒長腦子吧也不對,就非得給人一種“沒錢窮裝蒜”的感覺。
看得人忒他媽尴尬了。
趙一然是那種有氣場的漂亮,長得厲害,嘴皮子也厲害,無論是戲精還是學人精,到她面前都得原形畢露。
陶斯允曾經有幸見過她同時用四國語言連怼帶罵攻擊過别人,特别毒舌。
從巴黎到米蘭,趙一然什麼樣的綠茶白蓮花心機婊沒見過,實踐出來的戰鬥力可不是開玩笑的。
“現在的創作環境太不友好了,好歹也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想着怎麼提升自己的能力,腳踏實地學習,一天天淨知道搞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腦子裡除了漿糊裝的全是虛榮心吧,真讓人唏噓啊!也不知道是教育的失敗還是教育的退步……”
“然後呢?”
“然後她自己走人了呗,不然還能怎麼着,難不成留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實習?我要這種助理幹嘛,給她買五險一金都覺得她在白嫖我。”
“……”
趙一然撩了一把波浪長卷發,神色慵懶地轉着手裡的茶杯,“你呢,怎麼打算的,畢業了回京浮還是留在滬西?”
陶斯允微微垂下眼簾,長籲了一口氣,聲音透出幾分迷茫來:“這個……我暫時還沒想好呢。”
“看你糾結的,要不幹脆來我家公司算了。”
“996嗎?”陶斯允笑着問。
“No。”趙一然豎起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設計部正在改革呢,以後我說了算。我爸前段時間剛從意大利花重金聘請了一個設計總監,年薪百萬,過段時間我們準備實行一周四天工作制,先看看效果,可行的話,以後就上四休三。”
“那好啊。”
陶斯允在國外的時候一直在讀書,也沒去企業裡實習過,她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和學姐聊了一會兒和工作有關的事,說考慮好了下學期可以先實習。
趙一然向她提起了周餘,“他從大使館辭職了,前段時間回國,現在在京浮工作呢。”
她和周餘已經快兩年沒聯系了,早在回國前她就屏蔽了他的朋友圈,所以并不知道他的近況。
陶斯允稍微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不會吧?”
趙一然一畢業就去了意大利,壓根不清楚後來的事,顯然是有點意外,自言自語道:“他上個月就回來了,竟然沒聯系你?這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啊……”
“我們真的沒有聯系。”
趙一然奇怪地“噢”了聲,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
接到陶斯允電話的時候許霁剛到蔣圳家還沒十分鐘。
這人跟個大爺似的,坐在客廳沙發上,兩條長腿分得很開,大腿上放着打開的狗糧袋子,他抓了一小把,一顆一顆耐心地喂着阿拉斯加。
萌萌乖巧地在他面前蹲着,腦袋擱在他的另一條大腿上,享受着來之不易的父愛。
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了幾秒,然後陶斯允突然問他:“你現在在哪兒?下班了嗎?”
她這副小心翼翼的語氣,有一種膽小鬼女朋友第一次查男朋友崗的感覺……
許霁喂食的動作僵了一瞬,一絲微妙的感覺從心頭劃過。
但他很快就恢複了,懶洋洋地問,“嗯,怎麼了?”
陶斯允深呼吸幾下,看着面前一臉關心,語氣焦急地問她疼不疼的張宇皓,閉上了眼睛,鼓足勇氣報了個地址,“你過來接我吧……”
“啪哒——”
手裡的狗糧掉了幾粒,落在地闆上,彈了幾下,發出很清脆的響聲。
萌萌不滿地嗚嗚兩聲,哼哼唧唧地垂下腦袋去舔掉在地闆上的狗糧。
許霁安撫地揉了揉阿拉斯加的腦袋,有一下沒一下地給它順毛。
安靜兩秒,他确認自己剛才沒聽錯。
“你——”
“許霁,”陶斯允打斷他的話,說:“你……現在來接我好不好?”
聲音柔軟得像是在撒嬌。
“……”
烤好的蛋糕胚放在桌上,冷卻的過程中,那股香甜的味道不斷鑽入鼻腔,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開始想象面包的松軟程度。
許霁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要求弄得有點反應不過來,嗓音低沉地叫了她一聲,疑惑道:“你又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