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允在門口站了足足有三分鐘,心理建設的過程可謂十分不順利,舉起的右手停滞在半空許久,終于卸了力,最後軟軟地垂了下去。
可她一想到此時還在浴室裡等着自己借衣服回去的陶潛……心裡又糾結了。
說歸說,總不能真讓她哥光着吧?
陶斯允給自己加了個油,鼓起勇氣再次擡起了手——
叩!叩!叩!
如果沒開的話,十秒鐘後她會再敲三下,陶斯允在心裡禮貌地想。
然而,她的手還來不及放下去,幾乎是剛敲完,門就開了。
許霁手裡拿着一條白色的幹毛巾,随意擦了擦頭發。
他穿了一套淺灰色的家居服,看起來休閑又舒服,發梢正在往下滴水,幾滴水珠淌得快,順着下颌一路沿着脖頸線條沒入了衣領,弄得鎖骨處濕漉漉的,上衣也因此洇濕了一小片,顔色要比其他地方深一些。
陶斯允不太自在地移開視線。
許霁顯然是剛洗完澡,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淡淡的,是那種很清爽的香型,當他站在她面前的時候,仿佛整個屋子裡的空氣都變得潮乎乎的了,像是開了加濕器一樣。
“進來。”關上門,許霁領她進了屋。
衣帽間在主卧,裡面隻有櫃子和一個全身鏡,跟剛裝修完陶潛帶她過來看的時候幾乎沒有太大區别,特别簡約,非常符合陶潛一直以來的直男風審美。
許霁一隻手撐在衣櫃上,推開門,揚了揚下巴:“要什麼你自己拿。”
男人的衣櫃裡無外乎黑白灰三種經久不衰的顔色,許霁平時也是穿黑色較多,白色其次,灰色好像還挺少的。
一年四季的衣服全部分好了類,襯衫和T恤疊得整整齊齊,一件一件碼好,疊放在一起,按照顔色深淺擺放,外套和大衣也都全部罩上了防塵袋,用衣架挂了整整一排。
這對于一個輕度強迫症來說簡直稱得上是賞心悅目了,陶斯允匆匆掃了幾眼,覺得通體都舒暢了不少。
陶斯允很有邊界感,衣櫃裡的整潔程度甚至讓她都有點不太好意思從那些疊好的衣物中間挑選,生怕随意的抽取會打亂原有的秩序,于是她隻拿走了疊在最上面那套睡衣,還有一件長袖T恤和休閑褲。
反正許霁和陶潛身材個頭都差不多,而且男人的T恤一般都是oversize基礎款,也不用擔心會小。
萬一明天快遞沒到的話陶潛也好有得換。
自始至終她的動作都很小心,真正做到了什麼是輕拿輕放。
陶斯允為剛才自己拿衣服的時候并沒有碰亂其他衣服悄悄松了一口氣,正準備要走,許霁忽然伸出手搭在抽屜上面,攔住了她的路。
陶斯允動作一頓,懷裡抱着兩套衣物,擡起頭,眼神有些不解。
許霁靜靜地看着她,而後緩緩拉開了抽屜,出聲提醒道:“貼身穿的不要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和那會兒在飯桌上跟陶潛談未來互聯網的發展前景什麼的沒什麼不一樣,甚至就連表情也沒變,可就是因為這份淡定反而讓人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反差感……
陶斯允呆了呆,面對整整一抽屜,疊好放在格子裡的黑白灰,大腦宕機了好幾秒,反應過來以後尴尬地移開了視線,那張精緻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
指尖一下一下有規律地敲着抽屜,許霁的衣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推高,堆積在小臂上方,皮膚下淡青色的血管隐約可見。他的手臂線條繃得很緊,十分霸道地橫在那裡,就像是在她面前拉起了一條有着特殊意味的警戒線,威懾性十足。
隻是看着,就已經足夠令人望而生畏了。
但她隻要不觸碰到,暫時就是安全的。
衣帽間本就不大,陶斯允連後退的餘地都沒有,就這麼被隔離在他的可控範圍内,緊張之餘,呼吸都不由變淺了一些。
許霁的家居褲腰帶沒系,兩條白色帶子一頭長一頭短,貼着褲腿很随意地垂了下來,在她眼前晃啊晃的……簡直要把人晃暈。
他俯下身,聲音很低地問:“平角的還是三角的?”
他是怎麼好意思問的……
陶斯允輕輕咬着嘴唇,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衣帽間是卧室的一部分,狹小的空間裡放滿了男人的衣物,什麼都是他的。
陶斯允甚至有一種感覺,自己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氣都被他的味道侵占過了。
耳根紅透,這種時候,她的思維居然完全不受控制地抛錨了,稍微一分心就聯想到了别的……
抽屜裡的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個人物品很容易讓人“類比”到另外一種同樣私密的東西——
即便是同性,除了她媽媽以外,她唯一會聊内衣的朋友也隻有從小一起長大的邊澄子了。
平心而論,無論是從性别還是親密度來說,這題都超綱了,遠遠超出了他們這種跨越性别和關系能提的範圍。
這個問題就跟一男的完全不顧你的死活突然指着一排内衣開口問“你是喜歡穿有鋼圈的還是無鋼圈的”差不多冒昧……
接下來就該問穿多大的了吧?A,B?還是C,D?
“可能大——”
“我哥也不小。”陶斯允眼睛直直地看着他,想都沒想就不甘示弱地脫口而出。
“……”
兩個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整個空間就這麼詭異地安靜了下來,空氣都仿佛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