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扶鸢唯一的用處,就是在這個過程中扮演好容器的角色。
他想過,雲殊得知他的所作所為後未必會原諒他。
但沒關系。
他會彌補她,用自己這雙不算幹淨的手為她掃除障礙。
再不濟,這條命也抵給她,她親自動手,他便甘願去死。
他從來不是什麼好人。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可以犧牲無關緊要的人,可以眼睛都不眨地奪走别人的生命,毫不猶豫。
雲殊不會喜歡他這個樣子的。
更不會允許他這麼做。
*
他猜對了。
雲殊确實不會應允他這般瘋狂的做法。
要她占據别人用過的皮囊,尤其這個人還是扶鸢,她是絕對不可能同意的。
她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連個謊言都不屑于去撒,安能咽下這種委屈?
她甯願去死。
玄堯的後背撞在堅硬的礁石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些許的疼痛感混着舌尖的血腥味,讓他清晰地感覺到雲殊的抗拒。
她不惜打折一條手臂也要從他懷裡掙脫出來,用力将他推得老遠。
雲殊單手扶着石塊,另一隻手軟綿綿地垂在身側,脫臼的腫脹和舌尖的刺痛時刻提醒着她剛才發生了什麼。
她不停擦拭着自己的嘴唇,甚至擦出了血,手背上全是零零星星的血漬。
“阿殊,你很生氣。”玄堯說得很肯定,卻也很不在意:“你覺得惡心。 ”
雲殊沒有說話,冷冷地盯着他,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反感。
玄堯兀的托住她脆弱的脖頸,手指輕輕滑至她的下巴,捏住:“你不想我碰你,對嗎?”、
“可我忍不住,怎麼辦呢。”
他的吐息羽毛般灑在她臉頰上,有些微微的癢。
雲殊閉上眼移過頭去,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玄堯見她這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情,唇角勾起涼薄的笑:“沒用的,我不可能放手。”
“不管你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可能放手。”
“我說過的,我們不能同生,亦能同死。”
雲殊聞言,眸子微微一動,她想起玄堯同她說起的隻言片語,那時隻當是甜蜜的誓言,現在再從他嘴裡說出來卻是另一番含義。
她動了動自己的手,想要打斷他的動作,奈何沒一隻手擡得起來。
兩人之間的修為實在太懸殊了,若無準備,雲殊逃不出玄堯的控制。
她的兩隻手都被反剪在身後,整個人貼在冰涼的岩石上,身前的溫度與身後的冰涼形成鮮明的觸覺差異。
這種被動的姿勢極易讓人産生危險感。
雲殊試圖動彈,可玄堯離得太近,她一動就能碰到他的身體。
“你到底要如何?”
她冷聲問道,現在的情勢已經完全脫離了正常的軌迹。
她成為了逃兵,而玄堯成為了擄走她的土匪。
沒有什麼比這更糟的了。
“阿殊。”玄堯的聲音澀然,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隐:“你能不能……放下成見,如以前那般與我說話。”
他的語氣低到了塵埃裡:“不用太久,隻要一會,一會就好。”
他像個路途艱辛的旅人,在幹涸的荒漠中行走了許久,渴望獲得點滴的水源。
雲殊仰起頭看他,面上帶笑,卻笑得無比虛假:“阿堯哥哥,你是想我這樣叫你嗎?”
玄堯的眼中出現了一縷光。
雲殊無情地捏碎了他的幻想:“你做夢。”
“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你聽好了,我的阿堯哥哥已經死了,你不是他,你從來不是他。”
“我愛上的,隻是一個不曾存在過的,你演繹出來的影子。”
“所以玄堯,你不配得到這個稱呼了。”
玄堯手一松,指尖失去了大半力道。
他像是失了神,茫然望着雲殊眼中的自己,有些陌生,又莫名熟悉。
是了,裝得太久,連他自己都忘記自己本不是溫潤如玉的仙界神君了。
他是一條龍,一條惡龍。
在黑暗中無意間抓住了一束明亮的火苗,現在火苗要燃盡,他就想用自己的血肉讓它繼續燃燒,然後不擇手段将其占為己有。
他真是卑鄙。
玄堯想着,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他在結印,結一種無比繁複的印,來把兩人的命運連在一起
“雙生契?”雲殊認出了這種秘術,可她非但沒有感動,反而覺得異常可笑:“你與我結雙生契又能怎樣?陪我去死嗎?”
“晚了,你已經沒有資格陪我一起死了。”
她是世上最了解真神的人,玄堯來日必成真神,天道是不會讓他輕易死去的。
雙生契又怎樣,解不了,照樣可以碎。
她沒将這話說出來,身體裡破損的傷口随着契約的成形而逐漸愈合,強大的生命力包裹着她的五髒六腑,飛快地修複着斷裂的經脈。
不過片刻的功夫,雲殊的身體便恢複如初。
反觀玄堯,臉色蒼白,護體的黑鱗自脖頸出浮起,顯示着主人的傷勢不妙。
“你還想做什麼。”雲殊諷刺一笑,那刺像是紮在了玄堯心上,令他幾乎站不穩:“一并說出來,讓我領教領教。”
他沉默須臾,服軟般擁雲殊入懷,喟歎道:“不要着急,你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