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堯一變回人身便落在了山谷中央的煉心湖中。
煉心湖湖水能化解魔氣,與魔尊的冥血池恰恰相反,是龍族無垠谷中唯一從仙界引過來的淨水。
墨發白衫的男子沉入水中,湖水沒過他的頭頂,像是無聲無息地淨化着某種雜質。
玄堯緩緩睜開眼,漆黑無光的水下萬籁俱寂,他聽不到别的聲音,看不見别的東西,反而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破敗。
他想起剛才在萬界口,魔軍被擊退以後,雲殊就再沒看過他一眼。
她毫無留戀地往回走,走去營帳裡給洛長琴療傷。
他當時沒有離開,隻是隐去了身形,站在營帳外看着他們。
他看到雲殊用自己的靈力為洛長琴修補傷口。
看到兩個人相接的手。
還看到他們低聲細語,舉止親近。
玄堯心中冒出一股無名之火。
即便他知道此情此景下隻可能是為了大局,或者是為兩人間的君臣之誼。
可旁人看不出來,他不會看不出來。
洛長琴對雲殊有情。
而且情根深種。
過去他總是忽略了這位長琴上仙,覺得這位上仙沉默寡言,清冷自持,不像是會做出格事情的人。
現在看來,也并非全然如此。
玄堯心神不穩,體内的魔氣伺機翻湧而出,無數混雜着邪祟污穢的氣泡冒出水面,整片煉心湖瞬間如被雷電劈中一般,閃爍着刺目的銀光。
湖底的人仿佛承受着極大的痛苦,瞳孔幾次轉變為豎瞳,頭上的犄角也不受控制地長出來。
不知煎熬了多久,等他再次露出水面時,身上那股肆虐的魔氣幾乎不見了蹤影,隻留下浩瀚的仙氣,虛無缥缈地萦繞在他四周。
“君上,您回來了。”
一個披着兜帽長袍的老者扶着石壁搖搖晃晃地摸進來,朝着湖心恭敬地低頭行禮。
老者摘下帽檐,那雙眼睛裡的瞳孔泛着灰白,俨然是個瞎子。
“大長老。”
玄堯不曾避諱他,赤身披了件外袍,悠悠然走上湖岸。
大長老雖然看不見,但能感知到大緻的方位,朝出聲的位置轉身道:“尊上既已回到無垠谷,怎麼不先去老祖宗那兒拜會,此處是……”
他空洞的瞳仁眯了眯,判斷道:“煉心湖。”
玄堯微微挑眉,神情卻沒有波動,随意道:“回族途中風塵仆仆,須得清洗沐浴一番,再去見老祖宗。”
大長老點了點頭:“此次能得到龍族聖域的認可,君上的地位将無可動搖,也該準備準備繼任帝君之位了。”
玄堯經這麼一提醒,嘴角揚起謙遜的笑意,沒人看見他眼底赤裸裸的野心與欲望。
“有長老閣這般得力幫手,本君自是省事不少。”
他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大長老略顯岣嵝的肩膀,柔聲道:“大長老素來行事穩重得體,難怪能養出黎陽那樣能幹的兒子。”
大長老面上一喜,老态龍鐘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潤:“小子能有今天,全仰仗君上當年收留,說到底還是年紀小,心思稚氣,許多事情上還得請君上提點指教。”
“那是自然,大長老見外了。”
玄堯的一舉一動皆是溫潤文雅,令人感覺如沐春風。
大長老并沒有發現他剛才在湖水中的狂躁之态,行動緩慢着從衣襟裡取出一塊拇指大小的龍紋石雕,石雕表面細膩光滑,看不出是何種原料所制成,通體透着明亮的黑色。
外人乍一看,估計都看不出這石雕上雕的是什麼。
但龍族族人一見便知,這是象征着龍族至高無上權利的符印,符印分三塊,此為其中之一。
“老朽長老閣的龍符今日交予君上。”大長老摸到玄堯的手臂,将那塊屬于長老的龍符沉沉地放入玄堯掌心,如釋重負道:“剩餘龍祖和帝君的那兩塊,就靠君上自己去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