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接過雲殊掌心的那縷魔氣,斜飛入鬓的眉尾輕輕一挑,啧啧道:“七千年過去了,這魔族小兒怎地還是毫無長進,氣息仍舊那麼雜。”
那語氣仿佛還有些其不争。
雲殊:“……”她見慣了師父這般不着調的模樣,和銀燈一樣都無甚反應。
隻見念慈道君理了理未束的長發,輕咳幾聲道:“你們也已經大了,該繼位的繼位,該掌事的掌事,三界如今的情勢應有所了解。”
“魔尊自上次仙魔大戰以後元氣大傷,一直在冥血池中休養生息,魔界諸多事宜分由下屬四位魔君料理,其中千殇魔君和燕蘅魔君實力超群,南北分治,難免産生分歧。”
銀燈恍然大悟:“莫非是燕蘅魔君想獨攬大權,所以暗中操練魔軍?”
“銀燈丫頭,不許插嘴。”念慈道君敲了敲銀燈的頭,嫌棄地瞅瞅她:“聽本座把話說完。”
“恰恰相反,千殇與燕蘅并沒有大打出手,因為他們都不蠢,以他們二人的兵力,打起來隻會兩敗俱傷,等魔尊傷勢痊愈,必定殺雞儆猴。”
“仙界如今将魔界壓得死死的,即便獨攬大權,又能威風到幾時?兩人一合計,決定傾魔界之力,重開魔淵。”
雲殊抿了抿唇,想起了什麼:“可是連通魔界冥血池,不生不滅的那個魔淵?”
“正是。”念慈道君的目光飄向遠方:“魔淵被衆仙合力封印,卻也隻是一時,其怨氣之戾,威力之大,本座亦不能靠近一丈内。魔淵重新開啟,冥血池魔氣大盛,魔尊很快便能卷土重來,屆時千殇燕蘅兩位魔君各自論功行賞,倒也不失為良計。”
雲殊覺得這肯定不是燕蘅魔君自己想出來的法子,他若有這腦子,還會被她整那麼慘?
“魔尊歸來,仙魔兩界豈不是又有一戰……”銀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徹底坐不住了。
“原本還不一定。”念慈道君眼眸一轉,眼神落在那石塊上,歎了口氣道:“眼下看來,應該是了。”
魔界已經開始整頓軍隊,沿仙凡兩界接壤處熟悉地形,或是為練兵,或是為蟄伏,總之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銀燈捏緊了手中的靈囊,起身道:“我即刻回南海。”
念慈道君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扭頭給自己倒了杯酒,品了一口,忽的想起雲殊尚在房中,擡眼道:“殊兒,你此番來長生墟做什麼?”
雲殊伸手按在腰間的墨霜劍上,垂眸道:“來取以前從蠻荒帶回的那條蛟骨鞭。”
念慈道君抹着眼睛想了好一會,好像确實有此物,她記得那條鞭子做得粗糙,不過材質不錯,能夠散掉被擊中者的一部分法力,巧妙地占據先機。
“你自從有了飛羽和墨霜,便沒再用過那條鞭子了吧。”念慈道君接着瓶酒,咽下一口道:“因為天後娘娘說鞭子粗魯,不适合帝姬的身份。”
雲殊沒有說話,許久勾了勾唇角,扯出一絲笑:“母後不管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既然得不到管束,我為何還要委曲求全。”
念慈道君指尖頓了頓,無聲地望着澄澈的酒水,半晌輕輕道:“罷了,去吧。”
“你的卧房一直未曾有别人居住過。”
……
雲殊走了許多年的青石路依然如故。
歲月沒有在長生墟留下痕迹,就如同長生墟的名字一樣。
萬古長存,無窮無盡。
扶着蜿蜒長廊的立柱,雲殊恍然産生了一種錯覺,仿佛她一擡頭,就能看到提着糕餅食盒,在盡頭處微笑等着她的玄堯。
她停下了腳步。
假的。
是假的。
他對她的感情是假的,溫柔也是假的,可能他心裡确實有她,但也不止有她,還有扶鸢。
雲殊不知不覺摳下了立柱上的一塊砂石,回過神來擺回去,快步往前走。
她住處内的擺放與當年如出一轍,除了偶爾有人來清掃以外,并沒有太多被動過的迹象。
她很早以前就不喜歡旁人碰她的東西,旁人染指過了,她便不再想要了。
銀燈常常說她這個壞毛病,她也慢慢改正,隻要不是心愛之物,借給别人賞玩也無不可。
雲殊催動靈力,床底下的一個檀木盒子被牽引而出,盒子上的鎖扣“啪嗒”一聲打開,露出裡面細巧玲珑的銀色軟鞭來。
此鞭是她第一次前往蠻荒狩獵,與同門齊心協力殺死的一隻水蛟骨頭所制成的。
當時她出力最多,這蛟龍骨頭便歸她所有,其他的靈肉被銀燈帶頭烤着吃掉了……
雲殊現在想起當時的曆練,竟也覺得沒什麼辛苦,至少她不是一個人踽踽獨行。
尋常的蛟龍骨頭隻是抽人疼些,但蠻荒這條水蛟有了年頭,結出了晶髓,擁有罕見的抑制法術的功能,一直以來她都用得很順手。
就是不知道,這軟鞭如今抽下去還痛不痛,夠不夠教訓些得寸進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