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自己發癢的眼睛,輕笑一聲。
“你打這個賭的時候,不是想羞辱我嗎?女裝也好,所謂女朋友也罷,你是想看我出醜和難堪的吧?”
“我沒——”
“你先閉嘴。”傅明雪手指堵上他的嘴,阻止了他要說的話,“你沒有,你為什麼沒有呢?你如果沒有,那你這些天在做什麼呢?”
他說話颠三倒四,糊裡糊塗,梁林清愣愣地,不甚明白傅明雪到底什麼意思,但好像有一隻手落下來,緩緩把他的心髒攥住了。
傅明雪擡起霧蒙蒙的眼睛,瞳仁裡氤氲着醉意,卻十分認真,他問:“梁林清,你是同性戀嗎?”
梁林清後背發僵,遊蛇一般的異樣感順着喉嚨爬上來,把他的嘴巴縫住了。
他隻瞪大了眼睛,卻說不出話來。
傅明雪又問:“那你覺得,我是同性戀嗎?”
梁林清怔怔看着他,不知是酒意上頭,還是太久不眨眼,眼眶竟然生生熬紅了。
傅明雪笑了一聲:“是啊,你那麼讨厭我,讨厭同性戀,那你做這一切,不就是為了折磨我嗎?”
恍若錘子砸下來,落到梁林清的胸口,震得人渾身發麻。
隻見傅明雪蹲下來,抓着自己的頭發,他臉頰薄紅發燙,神情沮喪:“梁林清,互相折磨……也挺好的,就這樣吧。”
過了一會兒,他撸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像是做了什麼決定,聲線已經淡下來了:“你放心,我不會賴賬的,該兩個月還是兩個月,一天不會欠你的。”
梁林清後退一步,神情麻木,他好像明白傅明雪在糾結什麼了。
他好像想找回兩個人從前,那種該死的距離感了。
…………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原因,這一覺傅明雪睡得很沉,但也很不舒服。
他做了很多很多的夢,但都是稀碎的,他夢見了很多很多人,但都是模糊記不清面容的。
他夢見自己少年時候,因為留着長發,無數次被誤認為成女生。
公交車上的鹹豬手,地鐵上的猥亵,路過的中年男人猥瑣的打量,晚上回家的尾随……他都經曆過。
那些人裡,大部分誤将他當成女人,而另一部分,則是知男而上。
他憤怒地當場将人揭穿,指責他們性騷擾,他們卻說:你是男的啊,性騷擾你什麼了?
他們說:男的留什麼長頭發啊?變态,活該被摸
他們還說:誰讓你扮女的,你不是就是想勾引人的嗎,騷貨
仿佛罪惡的根源,不是他們惡劣的行為和肮髒的思想,而僅僅是因為,傅明雪的頭發,僅僅是因為,他像一個女人。
這不可笑嗎,女人就活該被摸被性騷擾了?
傅明雪連夜爬上崆峒山。
不僅崆峒,那段時間,他都厭男了。
真的很惡心,世界上怎麼會有男人這麼惡心的生物。
傅明雪隻要想想那些肮髒的手,就惡心地想吐。
後來,傅明雪越來越高,越長越強壯,再次被騷擾時,他不再與人理論,他可以選擇将人直接撂倒或者一腳踢翻,這取決于他當天的心情。
他開始用拳頭說話了。
學校裡也不是沒有他的閑言碎語,但他們不敢在他面前亂嚼舌根,因為他的拳頭夠硬。
高中三年,能抗住他拳頭,敢當面嘴他,一直堅持不肯屈服的,也就梁林清那夥子人了。
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傅明雪時常這樣想。
有人掣肘他,他也就不會飄飄然,真把自己當什麼絕世校霸,眼高于頂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要謝謝梁林清呢。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卧室,給屋裡的人蓋上一層薄薄的輕紗。
床上的傅明雪陷進睡夢中,神色痛苦。
他翻了個身,将自己縮進被褥裡,不知道做了什麼噩夢,渾身顫抖。
良久,他才鎮定下來,恢複了平靜,眼角緩緩滑落一滴眼淚,消失在了枕中。
————
之後的兩天,他沒有去找梁林清,梁林清也沒來找他。
他住在自己家裡,按部就班吃飯,睡覺,依舊給梁林清發早安晚安,但他知道沒有什麼特别的,他也不會對着聊天消息再有什麼情緒波動,隻是按照約定打卡而已。
隻是偶爾對着手機發呆,空白的聊天界面多少讓人有些不适應。
隻要梁林清想不起來折騰他,這樣就很好了,他們原本就該這樣相安無事,不是嗎。
周末很快到了,傅明雪沒忘記姜超在森林公園團建的事,即便沒有梁林清陪同,他也還是去了。
許久不見的徐助理被叫了出來,幫忙準備食材和戶外野營用具。
當周一凡在森林公園看到傅明雪,還有他支起來的燒烤架時,人是崩潰的。
“how old are you?怎麼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