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借梁林清什麼東西沒還嗎？

傅明雪眸子澄澈又單純，很顯然，他什麼都不記得。

梁林清蹙眉，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情緒。有些事情，不值一提，但……不提，又憋在心裡，上不來，下不去。

良久，他歎一口氣，還是選擇借此機會舊事重提。

“道别。”梁林清輕聲，“你欠我，一個道别。”

道……别？

這句話仿佛有什麼封印人的魔力，傅明雪收回視線，愣了一下，可能沒有反應過來，也可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于是一時間沒有說話，隻垂眸繼續吃掉碗裡的菜。

梁林清蓦然就後悔多開那一句口了，他有些倉惶地起身：“你先吃，我去趟洗手間。”

梁林清扯下沒什麼卵用的塑料圍裙，腳步匆匆，暫時離開了。

傅明雪繼續撈着鍋裡的肉，眸光卻有些渙散。

時間太久太久了，久到他差不多都忘幹淨了。

五年前，六月裡的夏日傍晚，他們一群男生幫忙去布置畢業典禮的會場，汗珠順着下颌滴落，被随意用校服抹擦。

“音響放在這邊，對，小心一點，别踩到電線......”

“那是燈！輕點放！輕點放！”

“你們幾個哪個班的？磨蹭什麼！還不趕緊搬......”

“禁止打鬧！别跑！”

教導主任的聲音一如既往聒噪讨厭，在忙碌的會場裡高低起伏。

傅明雪咬着棒冰，癱在地上歇息，看着面前這巨大的露天會場，感覺時間匆匆，他的高中，他的少年時代，好像就這麼過去了。

“時間真快啊。”

“是啊，真快啊。”王瀾遞過來另一根雪糕，“老大，還有一根，你要不要？”

傅明雪嘴裡那根快吃完了，接過了王瀾遞過來的新的那根。

“你倒是自在啊，還有棒冰吃。”

讨人厭的聲音傅明雪不用擡頭就知道是誰來了。

梁林清。

梁林清随手搬了一旁的凳子，在傅明雪身邊坐下：“椅子搬完了？”

他動作有些散漫，平時旁人眼裡的溫雅學霸梁林清，也隻有對上傅明雪的時候才露出一點真性情，不再那麼端着藏着，豎起身上的刺，開口就是嘲諷。

“沒有。”傅明雪白他一眼，“我隻是在休息，歇歇還不行？”

或許是馬上畢業了，傅明雪對梁林清敵意也沒那麼深了，他拾起旁邊多出來的那根棒冰，扔給梁林清：“小爺賞你的。”

梁林清也沒拒絕，單手接過：“謝了。”

傅明雪手裡的棒冰很快吃完了，他從地上坐起來，嘴巴裡還是冰冰涼涼的，不自覺舔了舔嘴唇：“你找我有事兒？”

“明天拍畢業照。”梁林清笑了笑，“我隻是來打探一下，傅小少爺明天打算怎麼亮相？”

潞華高中的畢業照一向如此，并不要求穿千篇一律的校服。畢業時，基本上大家都成年了，大家可以化妝，可以做造型，可以穿自己喜歡的衣服，這樣每個人留在畢業照裡的，就是最好看最特别的自己。

男生一般會穿西服正裝，女生則大部分穿漂亮的亮閃閃的禮服。

當然，穿漢服或者痛衣什麼的雖然少但不是沒有。

“你想搶我風頭就算了，你還來特意告訴我。”傅明雪都氣笑了，“看來明天我不好好捯饬捯饬是沒法出來見人的。”

梁林清聳聳肩：“我可沒這麼說，都是你自己自以為的。”

傅明雪盤腿坐，信心滿滿：“你放心，明天，我才會是整個高三3班最帥的男人，絕不會讓你小子搶了風頭。”

“看來你已經有所準備了。”梁林清也起身，伸了個懶腰，“好好好，我拭目以待。”

畢業典禮是他們最後一次待在學校了，之後便是各奔東西。有很多同學，可能在明日之後，就不會再見面了。

“傅明雪。”臨走前，梁林清還是回頭喊了他一聲，“明天畢業典禮結束，你離校的時候能不能等一等我？”

傅明雪疑惑：“幹嘛？”

梁林清垂在身側的拳頭不自覺握了一下：“我有東西要給你。”

傅明雪大驚：“不是，都快畢業了，你不會要趁機狠狠打我一頓出氣吧？”

梁林清：“......”

有時候真佩服傅明雪的腦回路。

“當然不會。”梁林清否認。

傅明雪稍稍放了心：“那，是好事還是壞事？”

梁林清歪了歪唇角：“你來了就知道了。”

“好吧好吧。”傅明雪沖他擺擺手，“我知道了，明天結束晚走一會兒，就給你這個面子吧。”

梁林清笑笑，轉身走了。

現在回憶起來，那竟然是五年前，傅明雪最後一次見梁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