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雪顫抖着手，遲遲不肯簽名。
梁林清好像很清楚他的軟肋，在他耳畔蠱惑：“如果你老老實實，履行你的賭約，乖乖扮作我女朋友，那不會有人知道我們打過這個賭，兩個月到期之後，你我和平分手。”
“但如果，你心有不甘……那也沒關系，無非也就是讓同學們都知道，你回國之後第一個賭就是拿自己當賭注，輸了之後便翻臉不認……哦，這也都沒關系，畢竟你也不是第一次耍賴了是吧？”
傅明雪喉結滾動，說不出話來。
“但是……”梁林清顯然沒有就此放過他，“但是你也知道，這次作賭的河西項目其實你們傅氏根本沒打算投，你們真正準備許久勢在必得的，是河東三角區對吧？”
“河西這塊小地方，沒中也就罷了，畢竟成敗乃兵家常事，可是如果，你傅小少爺拿集團項目戲言作賭的消息傳出去……你覺得河東那麼大的項目那裡，傅氏不會受影響嗎？”
如果說傅明雪的腦子像是輕飄飄的浮雲，那現在梁林清的話就好像是給了他一擊悍雷。
梁林清低聲笑。
“你自己素日裡不學無術也就罷了，還要集團為你擦屁股，受牽連……河東三角區，多好多大的項目啊，你們從收到消息到現在準備了有多久？半年？一年？”
梁林清指尖勾起傅明雪一縷黑發，圈在指尖細細把玩。
“可能傅小少爺不太了解，這種項目，越到最後，越到關鍵時期，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影響最後的結果呢。”
“梁林清！”傅明雪就是再笨，也覺出不對勁來了，“你是故意的吧？”
他喉結滾動，額前已經滲出了薄薄的冷汗。
“你在給我下套？你從一開始，目的就是河東三角區。難怪你會選河西做賭注，如果我輸了，你正好拿下河西這個項目，如果我赢了......你便要河東來做補。”
傅明雪話說出來呼吸都是紊亂急促的，在今天，在畢業多年後回國的第二次重逢裡，他才好像真正重新認識了眼前這個人。
這個他學生時代最厭惡的對頭，現在改頭換面，人模狗樣，卻也在告訴他傅明雪，現在兩個人已經不是一個level了。
不知道該怎樣形容心口發涼的感覺，傅明雪握緊拳頭，嘲諷：“梁大總裁真是好算計，橫豎不虧是嗎。”
“這你就誤會我了。”梁林清沒有承認，指尖松開了那一縷柔滑的烏發，很顯然現在傅明雪全神貫注都在項目上，完全沒有注意那一縷被把玩的頭發。
“河東三角區并非我提前算計好的，我出此下策，也無非是确保你會遵守賭約的無奈之舉罷了。”他摩挲指尖，似笑非笑側首看向坐在身側的傅明雪，“你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如果不拿旁的什麼來要挾你，你會乖乖聽話麼。”
當然不會了。
傅明雪低頭，陷入沉思。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當然大可以把梁林清的話當放屁，可是萬一呢，萬一真的因為他，因為這件事，被對家拿來做文章，影響傅氏的聲譽和項目的競标呢。
那可不跟他輸掉的那個似的是個小項目啊......饒是傅明雪對公司的事漠不關心，也該知道這項目對集團，對團隊，甚至于對那些為此沒日沒夜付出心血的員工的意義......
梁林清沒有催他，隻是靜靜等待着。
他太會拿捏傅明雪了，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傅明雪還沒養出冷硬的心腸來。傅明雪就是這樣的人，從學生時代就是如此，他自己怎麼樣都可以，但是如果給别人添麻煩惹禍端......他都會慎重掂量掂量的。
良久，傅明雪像是認命了一眼，擡筆在那合約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傅明雪。
随着最後一筆落下，梁林清終于露出滿意的笑，他拿手機拍下了那張合約，眼鏡下的眼眸似笑非笑：“如果你反悔，或者還想逃跑，我不介意将這張合約打印成宣傳單，人手一份，讓整個潞城都知道。”
堂堂傅小少爺随便跟人放狠話讓人家給自己做狗結果自己技不如人輸了反倒賣身給人家當了倆月女朋友……
那還不如直接說他是gay來得痛快。
不不不，按傅明雪這麼好面子的程度，還不如說他出意外死了痛快。
傅明雪額上落下一滴冷汗，如果真惹急了梁林清，讓他把合約散布出去，傅明雪這個名字，恐怕會被刻在男人的恥辱柱上，被所有人津津樂道。
而更可怕的是，對于傅明雪來說，“打賭輸了賣身兩個月給梁林清”，和“跟梁林清談兩個月戀愛到期以後和平分手”，雖然對傅明雪的名聲都是沉重的打擊，但傅明雪能接受的居然是後者。
他甯可承認自己談戀愛了也不肯承認自己輸給梁林清了。
“我會遵守賭約的。”傅明雪咽下一口氣，“河西是你赢了，是你有本事，項目的事就此作罷，梁林清，之後的賭約隻關乎你我，不要拿公司來說事了。”
梁林清收起協議：“那是當然了。”
邁巴赫繼續行駛，一向嘴皮子利索尤其是對上梁林清更不饒人的傅明雪卻沉默了。
梁林清側首看着他，居然很輕易知道他在想什麼。
“你後悔了。”梁林清說，“此刻，你的心裡應該在想，倘若知道我會這麼厲害，你就不那般硬氣跟我作賭了，是麼。”
傅明雪僵硬了一下，繼而涼涼一笑：“不愧是做了總裁的，現在在揣摩人心上也頗有造詣了是吧。”
“不。”梁林清搖頭，“隻是在揣摩你上頗有造詣。”
傅明雪一頓，繼而長呼一口氣。
“我不後悔跟你作賭，我隻是後悔沒在我擅長的事上跟你作賭。”傅明雪直視他的眼睛，“不過你也沒說錯，我确實不該在剛回國什麼都不了解的情況下那麼硬氣去招惹你的。”
梁林清心神一震，心尖卻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