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春藤社區的街道仍然安靜，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投在木地闆上，帶着清晨獨有的溫暖氣息。

元裴站在客廳裡，望着面前的一排攝像機和設備，微微皺起了眉。

——比她想象中要正式很多。

她原以為這次綜藝錄制不過是簡單的手持拍攝，像試播片一樣随意跟拍幾個片段，沒想到節目組竟然帶來了完整的設備，還有多名攝像和工作人員。

“這是綜藝，不是紀錄片。”她低聲嘀咕了一句，視線掃過已經架設完畢的機位，忍不住輕輕揉了揉眉心。

沙發上的程若依趴着，尾巴微微晃動，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後悔了？”

元裴沒搭理她，隻是擡手抱臂，站在一旁看着節目組的人在她家裡忙碌。

“裴一老師，您的拍攝安排是這樣的。”一名協調員走過來，拿着節目流程表給她講解，“我們會先拍攝一些你和依依的日常互動，之後再根據節目的環節安排具體的錄制内容。”

元裴的視線落在他手上的表格上，掃了一眼，發現上面詳細标注了每個環節的拍攝時長。

她指了指一欄，語氣淡淡：“這裡寫的‘主人訪談’是什麼意思？”

協調員笑了笑，解釋道：“就是一些簡單的交流，比如你對依依的養育心得、你們的日常相處模式之類的。”

“……我沒什麼心得。”

元裴語氣幹脆利落，連眼皮都沒擡一下。

協調員愣了一下，趕緊補充道：“不用緊張，我們隻是做一個輕松的聊天環節，不會強迫你說什麼。”

元裴盯着他看了兩秒，然後微微偏頭，看向程若依。

——這隻貓毫無心理壓力地趴在沙發上，像是完全不擔心自己的“主人”會在鏡頭前出現什麼纰漏。

她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妥協地吐出兩個字：“……随便。”

協調員頓時松了口氣：“好，那我們稍後會再安排具體的問題。”

“OK，機位調整好了嗎？”

“主攝像機1号就緒，2号補光沒問題。”

“收音測試——可以開始了。”

随着導演的一聲令下，攝像機的紅燈亮起，錄制正式開始。

客廳裡的氣氛陡然發生了變化。

元裴坐在沙發一角，神情冷淡，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背景闆化”，希望讓節目組把鏡頭的重心放在程若依身上。

然而，她很快意識到——這是不可能的。

程若依的表現力，實在是太強了。

她不像普通的貓，在鏡頭面前要麼呆呆傻傻，要麼東竄西跳不受控制。

——她精準地知道什麼時候該看鏡頭，什麼時候該擺出“自然狀态”，甚至還能在工作人員接近時，用一種恰到好處的好奇眼神望過去，顯得既聰明又帶點疏離感。

連導演都忍不住小聲嘀咕：“……這貓的鏡頭感，真的絕了。”

“她習慣了。”元裴随口回道。

“習慣了？”攝像師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家貓經常拍東西嗎？”

元裴：“……”

她頓了一下，随即漫不經心地說：“她自帶戲精屬性。”

攝像師笑了笑，沒再多問，繼續調整着拍攝角度。

整個錄制的節奏，比元裴預想中更流暢，也更有條理。

節目組顯然對這種類型的寵物綜藝已經駕輕就熟，他們的拍攝流程井然有序，不會随意打斷日常節奏，也不會強行制造所謂的“劇本感”。

唯一讓元裴意外的，是她的個人鏡頭，明顯比她想象得多。

本來，她以為自己隻需要在遠處坐着，充當“寵物主人的背景闆”就行，然而攝影師的運鏡時不時就會帶到她，甚至在她随手拿起數位闆時，鏡頭都不自覺地跟了過去。

“……你們是不是拍多了？”她忍不住問。

導演笑着擺手：“沒有啦，節目還是以寵物為主，但主人和寵物的互動也是節目的一部分，我們會做适當剪輯。”

“……”

她有點後悔了。

【錄制後半程——】

“再來拍個互動環節吧。”導演開口，“比如依依平時有什麼特别的行為習慣嗎？”

元裴沉默了一秒，擡眼看向沙發上的程若依。

程若依用尾巴慢悠悠地掃過抱枕，優雅地伸展了一下爪子，像是在思考該如何展現自己的“貓生才藝”。

“她……”元裴猶豫了一下，随後随口道：“會自己開抽屜。”

導演頓時眼睛一亮：“真的嗎？可以試試拍一下。”

于是，在一衆工作人員的注視下，程若依優雅地跳下沙發，走到電視櫃前，用爪子精準地勾住了最下面一層的抽屜邊緣，然後輕輕一拉——

“咔哒。”抽屜被輕松打開。

“……”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導演猛地轉頭看向元裴：“你家貓平時真的會這樣？”

元裴：“……嗯。”

程若依懶洋洋地瞥了他們一眼，随後擡爪，把抽屜啪地關上，甚至還帶着點優雅的收尾動作。

工作人員：“……”

導演：“……”

“這也太聰明了。”

攝像師忍不住感歎：“這貓是不是有什麼隐藏的訓練？還是說她天生就這樣？”

元裴歎了口氣，淡淡道：“天生的吧。”

沙發上的程若依，沖她輕輕眨了眨眼。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忙碌了一天，終于結束了第一天的錄制。

燈光熄滅，攝像機的紅色指示燈也一一熄滅，原本充滿鏡頭和設備的房間終于恢複了最初的安靜。

元裴靠在椅背上，眼睛盯着桌面，卻沒有立刻開口。

“累了？”程若依從沙發上跳下來，優雅地走到她身邊，尾巴在空中晃了晃，順勢在她手腕上輕掃了一下。

元裴沒理她，而是擡手揉了揉眉心，随後順勢拿起手機，點開系統界面，習慣性地掃了一眼任務進度。

——65%。

她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65%。還是65%。

這意味着，從昨晚到現在，整整一天的時間，任務進度沒有絲毫變化。

她沉默了幾秒，手指滑動界面，查看任務詳情，确認自己并沒有遺漏任何進展，可結果還是讓她感到有些意外。

之前的任務增長，幾乎可以用“線性”來形容。隻要她的畫作推進，任務進度就會随之增長，雖然情緒反饋也會起到一些作用，但本質上“完成作品”才是核心。

然而，這次——她的畫仍然在推進，任務進度卻像是被凍結了一樣。

“……奇怪。”她低聲道。

“任務進展有問題？”程若依側頭看着她，尾巴輕輕甩了甩，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元裴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手指在屏幕上劃了一下，切換到任務描述。

任務目标沒有改變，規則也沒有變動。

唯一的區别是——進度增長的速度，變得極為緩慢。

“之前直播的時候，進度增加得比這快多了。”她喃喃地說。

程若依懶懶地趴在桌邊，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色，輕聲問道：“所以呢，你覺得問題出在哪裡？”

元裴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靠回椅背，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着，開始回憶過去幾次任務的推進方式。

在直播的時候，任務進度增長不僅僅取決于繪畫的完成度，觀衆的關注度和讨論情緒，似乎也影響着進度的上升速度。

但現在，在綜藝錄制期間，她沒有開直播，觀衆的情緒反饋也沒有即刻反映在她的作品進度上。

這意味着，任務增長的機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也就是說，繪畫仍然是核心，但‘外部影響’的比重增加了？”她低聲道，像是在總結自己的推測。

程若依沒有立刻回應，隻是靜靜地看着她，藍色的貓瞳裡閃過一絲淡淡的光。

“這對你來說，不是壞事。”她慢悠悠地說。

“……”元裴輕輕眯了眯眼，表情并不認同。

“對我來說，控制不住的東西，就算不是壞事，也不會是好事。”她語氣平淡地回道。

程若依歪了歪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沒有繼續反駁。

晚上，書桌前。

盡管今天錄制了一整天，元裴還是坐回了書桌前，開始繼續推進她的畫作。

數位筆在屏幕上滑動，線條逐漸變得更加清晰，光影層次一層一層地疊加，畫面中的人物輪廓已經非常完整。

她在心裡默默估算了一下，這幅畫至少已經完成了80%。

如果按照之前的任務進度推算，她的進度條應該至少增加5%~10%才對，可當她再次看向系統界面的時候——

——65%，仍然停滞不前。

她盯着那個數字，指尖停頓了一下，随後眉頭皺得更緊了。

“……果然，問題不是出在畫的進度上。”她低聲道。

程若依跳上桌，輕輕踩着她的數位闆邊緣，歪頭看着她：“你有新推測了？”

元裴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很平淡：“我以為我隻要畫畫就能完成任務，但現在看來，任務并不會讓我這樣輕松結束。”

“你的意思是？”

“情緒反饋的比重增加了。”元裴低聲道，“但最重要的，還是這幅畫必須完整。”

程若依安靜地看着她，尾巴輕輕敲了敲桌面，慢悠悠地道：“你不喜歡被影響。”

元裴沒有否認，隻是輕輕摩挲着手中的數位筆，眼神深沉地看着屏幕上的畫作。

“……但至少，我可以繼續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