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時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兩個人又在吵架,急切之下腥氣上湧,她吐出一口黑血,無力地靠在沈雁風懷裡。
“師妹!”
“楚時泱!”
沈雁風和阿琪很快地将視線落到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最為關心的人身上,沒有再看對方分毫。
楚時泱拽住沈雁風的袖子,勉強地在最後清楚的意識裡,像隻驕傲的孔雀一樣,呢喃似的說出她自從刺中男子後最想在他面前說出的一句話:“我,很厲害吧……”
她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這麼勇敢過,甚至連血都不怕了。
“……當然,我的師妹,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
随着一聲輕柔的歎息,沈雁風小心地避開楚時泱的傷口,打橫抱起了她。餘晖拉長了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天際。
回到摘星樓後已經是傍晚時分。
楚時泱的房間。
“你離我遠點,我不要,我不要!”
“師妹,忍一下就好了,很快的啊。”
“不行,我怕!”
沈雁風将毛巾擰幹,壓下眉眼,略顯不快地說:“我就數三聲,過來。”
楚時泱縮着腦袋,猶猶豫豫地看向已經處理好傷口的阿琪,見阿琪也不過來幫自己,才委屈地一點一點挪動身子。
拜托,那可是要把她身體裡插着刀拔下啊,誰能不怕!
但話又說過來,她能不能一直帶着這把刀活下去?與它和諧共生,突然覺得好像也挺不錯。
沈雁風一眼就看出來楚時泱腦海裡在想着什麼荒謬的事情,他隻說:“3、2——”
楚時泱可憐巴巴地埋怨沈雁風:“你就不能趁我暈過去的時候一口氣拔下來嗎?非要等我醒過來才弄。”
沈雁風也不說話,他看了一會楚時泱,目光又轉到閃着銀光的匕首上。
“沈雁風!”
在楚時泱驚恐的眼神和阿琪詫異的視線下,沈雁風果斷地将匕首深深地捅穿了自己的胸膛。
他簡直是個瘋子。
沈雁風道:“師妹,我說過,我很不喜歡你受傷。”
“什麼時候……”楚時泱漸漸停住了自己的話語,後知後覺地想起沈雁風白天在馬車上對她說的一些話。
“但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的想法,也不可能真的枉顧你的意願選擇去砍下你的雙翼。”沈雁風朝快要哭出來的楚時泱伸出了手,眸色晦暗,“所以,你不要怕,我會永遠陪着你。”
“我……”
楚時泱真的被他的瘋狂吓到了,甚至連他什麼時候靠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一點漆黑逐漸放大,從而占據了她整個視野。
沈雁風将她鎖在觸手可及的位置,歎聲道:“師妹,乖,聽話。”
随着劇烈的疼痛,楚時泱忍受不住地蜷縮在沈雁風懷裡。可是很快,她的身體又被強制地用力展開。
“怕痛的話,就咬在我的肩膀上吧。”
楚時泱有點不知道怎麼辦,說:“可是……你已經受傷了。”
沈雁風喉嚨裡溢出低低的笑聲,他将手放在楚時泱的頭發上,輕柔地強迫她靠在自己身上:“你平時不是最想打我嗎?這回給你機會還不用,沒見過這麼笨的。”
楚時泱恨恨地咬了他一口,可緊接着她就受不住地抱緊沈雁風。随着時間緩緩流逝,她流出鮮血的傷口被細密的藥粉覆蓋,痛苦的哀嚎被柔聲的安慰取代,連帶着落下的眼淚也被溫柔地拭去。
她想逃離原地,但身體卻被牢牢地桎梏住。
楚時泱帶着哭聲,飽含着濃重的痛苦:“師兄,我好疼。”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盡管瞳孔因為哀傷而顫,但沈雁風的雙手卻沒有分毫顫抖。他一點一點地、仔仔細細地将受傷的楚時泱完整地包紮好。
暗黃的房間裡,阿琪沉默地看着互相依偎的兩個人,她知道處理傷口是必須的,但她沒有想到的是,沈雁風居然會瘋狂到自殘——
這讓她想起她第一次見到他時,是在安沐塵第一次撿到沈雁風的那一天。那時,年幼的沈雁風像是從互相殘殺地獄裡被人硬生生拔起來放到人間一樣,四肢幹瘦,瞳孔裡沒有絲毫光亮,隻有沉沉的死意。
而現在,習慣于人間的沈雁風撫着楚時泱削瘦的脊背,就像攬着珍寶一樣淺聲哄道:“已經結束了,師妹真的很厲害。”
楚時泱的額頭滲出汗珠,她的下巴抵在沈雁風的肩膀上,茫然地看向跳動的火燭。
真的,一切都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