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裡種有正值花期的玉蘭樹,白粉色的玉蘭花在枝頭綻放,纖塵不染,淡雅的香氣氤氲于空氣中。
安沐塵執起一盞花茶坐于樹下,一隻淺紫色的蝴蝶停駐在他的肩上,略顯好奇地依附他的臉旁。晶瑩的翅膀震顫,激起層層癢意。安沐塵倒也不生氣,隻慢品着茶,神色淺淡。
楚時泱将門關好,然後垂着頭悶悶不樂地站在安沐塵前方,低聲道:“師尊,我想回去。”
“為何?”安沐塵将茶盞置于手邊的案幾上,微微颌首。
蝴蝶随之受驚地振翅飛走。
“我不喜歡徐長老,他說我。”清瘦的少女不肯坐下。她眉頭微蹙,眼尾泛紅,鼻尖凝起酸澀,氣鼓鼓地告狀。
安沐塵知曉是弟子因受委屈而來尋求安慰了,他擡手将她的竹簡取走,見楚時泱因卸去負擔而眉目舒展些許,便道:“是今日學堂上發生的事情嗎?”
楚時泱點頭:“不僅是,他從一開始就看不慣我,對我懷有成見。今日他還罰我抄書,我才剛來學堂就要問我書裡的知識,回答不出還又罰我。”
說到後面,楚時泱就更生氣了,加上她前一晚還沒有休息好,胸膛噌地升起火灼似的疼痛。她連忙扶住案幾,側過身用手帕捂住嘴,因為過于用力地咳嗽,連帶着身體也随之劇烈的顫抖。
安沐塵起身拍拍她的背,為她順好氣息道:“你若是不想上學堂,為師可替你請上幾天假。但你若是想回宮去,我自不會阻攔。隻是你須要仔細想一想,一旦你真的回到宮中,再想出來就不易了。”
楚時泱的臉龐随着咳嗽生出一片潮熱,她取出荷包裡的清心丸含在口中。
良久,硬邦邦的聲音從鼓鼓的臉頰下傳來,聲音悶悶地說:“那我還是不回去了。”
皇宮裡實在是過于死闆無趣,日常生活中所有的瑣事都在被刻闆的規定所框住,甚至一言一行都時刻地在被侍女提醒。雖然過來時純屬被娘親叫來的,但她在這待過幾天,竟再也不想回去。
安沐塵揉揉她的頭,莞爾道:“坐,讓我替你把脈。”
微風拂過,一枚玉蘭花瓣悠悠地落在一層淡紫色的淺紗上。安沐塵曲起手指,輕輕地彈掉花瓣,隔着紗為楚時泱診脈。
楚時泱支着另一隻手臂,緊張又期待地看向安沐塵。
她前幾日被那些事搞得頭暈腦花,竟忘了她來這裡最初的目的。
安沐塵略微思索片刻,楚時泱的脈象顯示脈舉無力,按之空虛,應指松軟,應是氣血兩虛,可除此之外,觀她的氣色,竟更像有心疾的征兆。
皇後将她送來這裡,應也是有所猜想,所以讓她拜自己為師。
楚時泱猶不知情地問道:“師尊,我的病能治好嗎?”
她才14歲。
安沐塵眉目低垂,似有不忍地睫毛微顫,轉而執起一隻毛筆,提筆在書劄寫下方子,撕掉一頁交于楚時泱:“你将這個方子交到藥堂的弟子手中,讓他們為你配好藥。”
他想起楚時泱如今沒有侍女為她煎藥,便續道:“我撥一名侍女給你,此藥每日一服,不要忘記。”
“還有,每周都要來找我把脈一次。”他看着楚時泱,安慰道,“放心,你會擁有健康的身體,好好長大。”
“是,師尊。”事關她的身體,楚時泱乖乖地點頭,把方子收好。
适時,兩下兼三下富有規律的敲門聲響起,安沐塵知是沈雁風來了,便道:“去替你的師兄開門吧。”
楚時泱走過去推開門,入眼便是沈雁風一襲青衣的搭配,與最初見的靛藍色衣袍給人完全不同的感覺,連人都變得溫柔許多,噙着淺淺笑意時可真真當得上溫潤如玉這四個字。
沈雁風手上拿着一冊書簡,見是楚時泱,挑眉道:“你今日不應是去學堂嗎?怎會在這裡。”
楚時泱覺得他還是閉上嘴瞧着更順眼,不想理他,轉身坐回位置上。
沈雁風走到她旁邊,注意她眼尾仍捎帶的紅意,略微彎着腰,語帶調笑地說:“怎麼?誰欺負我家師妹了?”
楚時泱側過頭生硬回道:“誰是你家的。”
沈雁風隻好拉長語調:“好好好——不是我家的。不對呀,我記得今日是溫長老授課,她脾氣一向很好的,隻是授課會略顯嚴厲罷了。”他淺淺思索了一下,“我想想,該不會是徐長老代為授課吧。”
“她今日被徐長老罰抄,一早就來我這裡哭訴。”安沐塵點頭道。
楚時泱不想讓沈雁風知道自己的狼狽,雙手用力拽緊自己的衣服,低聲制止:“師尊!”
安沐塵笑着表示自己不說了。
“說起來,我也要告訴你們關于徐長老的一件事。”沈雁風難得正經起一張臉。
楚時泱和安沐塵聞言,一齊看向他。
“我找到徐長老的弟子——林彭貪污藥材的證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