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方的淩清風忽然站定，出聲道：“停了。”

耳旁寒風嗚嗚作響，像是從遠方傳來的哭咽聲。

原本寬闊的大街上被擠的滿滿當當，衆鬼在圍成一圈後，動作戛然而止。

遠遠望過去，他們形态各異，有身形佝偻骨瘦如柴的，仿佛風再大點便能直接将其吹散，有單薄嬌小還未長大的孩童，夾在層層鬼影之間，格外嬌小……同他們的身體一樣，無一例外，脖頸上皆空無一物。

有風嚎聲作掩蓋，這些無頭鬼魂又都沒有耳朵，紀商陸和淩清風大着膽子，悄悄上前，想一探究竟。花煙則無視邬崖無聲的抗議，硬生生拖着他也跟了上去。

“去去去，無頭之鬼閻羅殿一概不收。”一道不耐的聲音驟然響起。

有人？幾人腳步一頓，迅速躲到身旁的石牆後，探出腦袋。

圓圈之内的空地，站着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黑衣者面容白俊，身形高大挺拔，手裡握着一把有手腕粗大的漆黑鐵鍊，低頭漫不經心的左右晃動，發出嘩啦啦的清脆聲響。

身旁的白衣人則面容清秀，拿着一根黑棒在自己肩上左敲敲右敲敲，又對着面前的鬼道哼道：“我說你們啊，圍在這也沒用。沒用就是沒用，投不得胎的……”

紀商陸驚訝道：“哎呀呀，這不會就是黑白無常吧。”她此前讀過不少關于黑白無常的話本，今天怕是見到活的了。

淩清風目光緊緊盯着那兩道身影，低聲道：“十之八九。”

聽到這，邬崖這會兒終于肯從地上爬了起來，好奇地踮腳張望，感歎道：“原來黑白無常長這樣啊。”

花煙凝神側耳，道：“少爺，聽不清他們說的什麼。”

紀商陸點點頭，忽然靈光一閃，道：“黑白無常可是管鬼魂之事的，你們說我們能不能從他們嘴裡套點有用的消息？”

比如，為何這些百姓鬼化後為何頭顱會不見。

“紀兄想怎麼做？”

“這簡單，”紀商陸眉頭輕佻，幽幽一笑，“美人計。”

花煙擡頭，心知她要做什麼，伸手從乾坤袋内掏了掏，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淩清風望了一眼花煙道：“紀兄，此舉是否太過冒險了？我們這也沒有……”

紀商陸擺擺手，笑道：“扮成女裝不就好了。”

邬崖剛好回頭，對上她的視線。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該不會是讓我來吧？”他拼命搖頭，“仙、仙官，這這這這這不好吧，我是實打實的男人呐，我、我不行的。”

紀商陸故作正經道：“男的怎麼了，你雖然長的糙了點，打扮打扮倒也不是不行。話本上都說黑白無常是憐香惜玉的主，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再說了，還有我們呢。”

聽她這話，邬崖臉吓都綠了，“這、這怎麼行，話本都是人編排出來的，若是假的，那我、我就小命、命不保了。”

見他這副慫樣，紀商陸一手撐着牆，一手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簡直要笑抽了過去。

也算是報仇了，爽。

笑夠了，紀商陸才直起身道，拍了拍邬崖的肩膀：“行了行了，慫貨，不逗你了。沒叫你去，我自己上，你們在後面接應。”

看着紀商陸放在邬崖肩膀上的手，花煙動作頓了頓，表情微妙了一瞬，還是遞出一個小匣子，“少爺，準備好了。”

“啊？”邬崖原本哭喪着臉，聽她的話，表情都僵在了臉上。

紀商陸長發高束，一身鮮亮的紅衣，如他本人一樣張揚，長相也是英氣十足。美人是這樣的？

“紀兄？”淩清風也有些疑惑。

花煙将匣子打開，裡面紅的綠的，瓶瓶罐罐一應俱全，竟全是胭脂水粉。

“等着吧。”紀商陸嘴角勾起，伸手取出一盒胭脂，指尖輕點，在臉上塗抹了起來。動作娴熟的仿佛早已做過千萬遍，花煙站在她身旁，一會兒遞上這個，一會兒遞上那個，樣子很是熟練。

邬崖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仙官真是、真是……了不得。”

花煙斜着眼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我家少爺了不得的地方多了去了。”旋即又把自己的臉湊了過去，朝紀商陸指了指自己臉道：“少爺。”

“行了，沒忘沒忘。”紀商陸指尖沾了些粉末，湊近，往他臉上輕輕一抹，蓋住了有妖斑的地方。

花煙抿了抿嘴，不着痕迹的往前湊了湊，兩人的呼吸纏繞在一起，癢癢的，熱熱的。

紀商陸手一頓，擡眼看着他：“你别亂動。”花煙眨了眨眼，不解道：“少爺，我沒動呀。”

邬崖更呆住了，“目瞪口呆”的表情似乎焊在了他臉上，心裡忍不住嘀咕道：“這、這對嗎？這對嗎？兩個大男人靠這麼近，莫不是……”

他扭頭看向淩清風，誰知人家早已經移開視線，背過了身去。

“……”

“好了。喂，你們倆背過身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