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清風還未看清來人,隻來得及看到一道紅色殘影迅速飄過。
紀商陸護雞崽似的上前将身後的人擋住,扭頭望着他的眼神中還帶着顯而易見的警惕。其實也沒擋全,身後的人比她高出一點點,漏了個大腦勺。
“這是?”
她身後,一名少年側身探出腦袋。
是張讓人過目難忘的臉。
青綠色的眼眸,仿若兩顆綠寶石般明亮清澈,皮膚白淨如玉,面容俊秀,身形修長,一襲青衫襯得他如竹如松,清逸出塵。
可偏偏,右臉上一道猙獰的紅斑自額角蜿蜒至唇角,硬生生将這張本俊秀無比的臉,分割成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
一半清雅,一半妖異。
紀商陸回頭一看,頓時火冒三丈,拳頭都緊了緊,見遮不住便也不隐瞞,隻冷聲道:“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淩清風眼神凝了凝,他看出來了,這少年并非人,而是妖,他臉上的紅斑也不是什麼胎記,而是妖斑。
妖怪并非是生來就容貌絕佳的,或多或少身上都會帶點“胎記”,位置好的可以藏一藏,妖力強橫的也可以直接隐去或變換容顔而不被發現。
但這少年顯然道行尚淺,偏生這妖斑又生在面上,格外紮眼。
紀商陸拇指抵住劍锷,寒聲道:“怎麼,你要動手嗎?”
淩清風隻搖了搖頭。
“淩霜派弟子,”紀商陸眼睛半眯,笑得意味深長,“見到妖物竟不動手?”
淩清風溫聲道:“向善之妖,不殺。”
兩人目光相接,空氣仿佛凝固。
良久,紀商陸終于松開握劍的手,草草拱手緻謝。
轉身就是對身後的人一頓教訓:“知道?你知道個屁!你一個小花精學我點什麼不好,偏學我偷溜出門?”
她要被氣死了,今天若碰上的不是好說話的淩清風而是其他倔驢仙官,免不得一場惡戰。打架她倒是不怕,可這呆子這麼弱,要是萬一沒護住,傷了死了怎麼辦。
越想越氣,紀商陸手指都快戳到花煙的腦門上了,惡狠狠道:“誰讓你跟着我了?你還敢随随便便出現别人面前?知道外面有多危險嗎?用你這呆瓜腦子想想,就你這點妖力,别人動動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你……”
花煙縮着脖子低着頭乖乖挨訓,時不時偷瞄紀商陸一眼,若對上視線就慌忙垂下,濃密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活像她欺負柔弱小妖似的,雖然他那極高挑的身形和‘柔弱’二字搭不上一點邊。
"咳。"淩清風适時地輕咳一聲,“公子方才可是說知道這操控妖怪的方法?”
花煙點頭:“應當是一種禁術,名喚控妖術。”
淩清風疑惑道:“控妖術?”
“沒錯,若要施展所謂的控妖術,使用者需要取大量的精血,再用靈火煅燒七七四十九天,練成血靈丸,最後讓妖服下。”
“妖服下血靈丸後,靈智則全失,完全聽命于施展者,且妖力大漲,但是卻是以燃燒自身妖血為代價,如果承受不住這股力量,則會爆體而亡。”
“因為此法過于殘暴,傷人傷己,因此被列為禁術,此後逐漸失傳,後世也很少有人知道控妖術的存在。”
紀商陸單手摸着下巴,點頭道:“難怪沒聽過。不過花呆呆,既然此法失傳已久,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花煙目光有些閃爍道:“小時候聽花婆婆提起過的,有一點點了解。”
花婆婆是紀商陸後院花園裡一株老的半死不活、開了靈智還沒化成人形的不知名野花,不知道活了多久了,嘴巴碎的很,總嚷嚷着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小時候花煙頗受她照顧,除了跟着她,就屬呆在這花婆婆身邊時間最久了。耳濡目染,知道這些也不奇怪。
“哦。”紀商陸也就随口一問,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倒是淩清風多看了花煙兩眼。少年的眼神雖溫和至極,但花煙卻仍有些緊張。
察覺到他的不安,淩清風有意岔開話題:“或許我們該想想,兇手使用這等禁術的目的何在?如此大費周章,必定……”餘光一瞥,地上隐隐閃現出金光。
不對勁,這些金光,好像是活的。
紀商陸和花煙兩人跟在淩霜青風身後,卻見他突然蹲下,雪白的衣擺被血迹暈染,一言不發。
地上依舊是暗紅色的光線在浮動,但是剛剛有一瞬間,淩清風分明看到了類似符咒紋路的金色光線。很熟悉,他應該在哪裡見過。
“你在看什麼?”紀商陸往地上湊近看,又被血腥味熏了回去,皺着眉問:“這地上全是血糊的土,有什麼好看的?”
又見淩清風蓦地起身,徑直走向一具無頭屍體。
看穿着身形,應當是個中年男子。雙手還保持着護住脖頸的姿勢。斷頸處切口平整得詭異,顯然是被利器瞬間斬斷。
他掀開死者衣襟查看青白的皮膚,又接連檢查了幾具屍體,聲音沉了下來:“這些死者都很奇怪。”
“這不廢話嘛。”紀商陸抱臂,“長了眼睛都看得見他們都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