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還去昨天那尊大佛那裡,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蒼名雙手捏起法訣,“不知那場雪崩,是不是已經停了。”
頂着刀刃般的寒風飛出數十裡,大佛赫然出現在眼前,巨大而怪異,蒼名再次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佛腳着繡鞋,雪海泛藍光,雪下淹沒了多少山峰山谷。
在兩人的注視下,佛像一動不動,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虛握着伸出來,昨日老鬼蓮就是從這裡登台亮相,好似戲子名角一般。
蒼名側過頭來,和未辭商量道:“不如我們就去那隻佛手裡探查一番,你怕不怕?”
未辭柔弱地俯身過來靠着她,說:“當然怕了。”
“那你别怕。”蒼名騰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
“……”
蒼名擔心佛手中有詐,于是兩人落在佛像的臂膀上,緩緩向那隻手掌逼近。四周雲霧缭繞,蒼名一手提劍,在前方開路,時時警惕着周遭動靜,一不留神就跑出去幾步,未辭立刻縱身躍上來。
蒼名扶着佛像的衣褶,步入佛掌之中,四下環視,掌中竟如一座庭院。再往裡走了數十步,目之所及,沒有人迹,白雪上連一個腳印也無。
蒼名感慨道:“難怪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現在我們走在一隻手掌中,卻和走在深深庭院中别無二緻。”
身後未辭卻不回答。轉頭看去,蒼名渾身一冷,後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哪裡還有未辭的影子?
就連蒼名踏過的來時路,竟然也沒有一個腳印。
“未辭!”蒼名急急喊道,“你在哪?不要再逗我玩了!”
無人應答。狂風猛地一吹,高處不勝寒,蒼名幾乎被吹得一路飛了出去,緊緊抱住佛手的一根手指才勉強站住。
待到風停,蒼名已經分不清自己從哪個方向走來,隻好在遼闊掌心中亂跑亂撞:“未辭!你還在嗎?”
天色忽然大變,黑雲壓來,幾乎要碰到頭頂。佛手中暗如密室鬼屋,蒼名跑着跑着,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起來,心裡冒出個絕望的念頭:壞了,未辭丢了。
忽然背後似乎有人低語,轉過頭去,卻隻有濃重的流雲雪霧。蒼名一劍刺入,劍氣破開混濁煙雲,卻隻有雪地,不見人影。
低語聲,又在另一頭嘁嘁喳喳響起來。
蒼名追着聲音劈來砍去,平生所學的數百套劍法都使了出來,卻始終刺破空氣,空氣的那頭還是空氣。
低語聲卻越來越密,此起彼伏,已分不出是來自哪個方向。蒼名忽然發現,自己是被一圈祈禱般的低語聲圍在中間。這些聲音像是從四海八荒傳來的,仿佛世上所有的許願聲都落入這佛掌中。
蒼名絕望地想,若是希聲在這裡,她的袖子中一定備着許多畫好的瞬移黃符,或許可以脫身。想到希聲,又倍感蒼茫苦澀,不知她料理家中喪事之後,如何繼續生活下去?
正想着,眼前就憑空冒出一個人。希聲睜開一雙上揚的驚奇的眼睛,呆呆地站在蒼名面前。
蒼名難以置信地往後一跳,驚叫一聲:“希聲!你你你……你是真的假的?”
希聲呼出一口氣,淡然地說:“你呢?”
此言一出,蒼名放松下來:“是真的。”
兩人并肩走在一起,向雲深處走去,希聲問:“要去哪裡?”蒼名苦笑道:“不知。”希聲又問:“我怎麼來的?”蒼名苦笑道:“不知。”
找了一會兒,仍舊沒有未辭的影子。蒼名看了一眼希聲,猶豫着說:“家裡,怎麼樣了?”
希聲仰起臉承接雪花,平靜地說:“我爹解脫了,魂魄沒能渡過那條江。也好,做人做鬼都是受苦,魂飛魄散便從此無恙無虞。”
兩人的腳步停住了。蒼名一手摟住希聲的肩膀,輕輕搖了搖。希聲閉上眼睛說:“現在隻剩一個老母親,不知将來是不是也要這樣來一遭?”
蒼名忽然說:“不如,将伯母接到無律的客棧來,你意下如何?無律回銅铎山重振門派去了,客棧裡反正也要我們幫忙的……”
說到這裡,忽然有個人從烏漆麻黑中蹦了出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