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蒼名兩眼失神,耳朵嗡嗡作響。
“為什麼你把他們變成陶人。”希聲銳利地盯着未辭。
魏羌也幫腔道:“你和當年這事有何關系?鬼克星傷心得頭暈了,我們可沒暈,休要閃爍其詞。”
未辭看着蒼名,說:“李重山夫婦得罪了我,所以我把他們變成人偶。”
“你是說,李家那對畜牲得罪了你,所以被你收拾了一頓,他們隻是恰好是戕害蒼名父母的罪人?”無律摸着下巴說道,“你這樣,你再把那老太太叫出來,我們問問清楚。”
“當年這樁案子懸而未決,無一人知曉細節。”希聲背着手說道,“現在有了當年的目擊者,再好不過了,叫出來問問吧。”
未辭濃眉緊鎖,對周圍置若罔聞。
其他人說來說去、神情顧慮的一段時間裡,蒼名又伏在地上咳了一陣,渾身打起了擺子。她想問些什麼,又不知從何問起。
是問父母到底是被什麼兇器戕害,還是問父母被分屍後零落在哪些地方?
是問未辭為什麼不殺了那對兇手,還是問李弦真憑什麼嫁到外地就逃過一劫,沒被變成人偶?
李弦真的臉和花怡的臉浮現出來,也是兩張苦命的臉。他們應該一起被變成人偶嗎?蒼名頭痛欲裂,心亂如麻。原本虛假的平靜日子,令人痛苦地破碎了,在這個瞬間,她卻想到了鐘無期那輛坍塌散架的破車。
未辭俯身凝視着蒼名,輕聲說:“将軍,不要再管李弦真的事了。那老鬼如何,更休要再插手。”
其餘幾人都沉吟不語。無律斟酌半天,說:“不救李弦真,也有不救的道理。兩代舊事,血海深仇呢。”
蒼名擡起頭看着未辭,慘淡地說:“多謝你了。”
未辭眼中郁結之色越來越深:“将軍。”
“難怪你總是叫我别管這些事。”蒼名幹澀地笑道,“我自己的父母,都是這樣死的,我還管什麼别人呢……管的還是仇人的女兒和孫兒……”
一排侍者靜悄悄地溜了進了,領頭的那個垂手站在未辭眼前,無聲地說了些什麼。未辭隻是微微點頭,毫不在意,似乎對這消息早有察覺。一排侍者便又靜悄悄地退下了。
無律歎了口氣,用拐棍敲着天心沭說:“所以這大塊頭怎麼辦?送回到微城算逑了?可是珠冠的線索呢,從此也不管了?”
被拐棍敲打了幾下的天心沭,忽然甩開寬大的袖子,像一隻冰雪巨鳥一樣騰空而起。幾乎看不清她的動作,就見後門被撞開,她的身影躍到門外數十丈之處。
同一瞬間,希聲和無律斷喝一聲:“有妖氣!”
古樓之外,鬼影重重。數不清的妖兵鬼将,手持各色刀槍棍棒,密密麻麻彙成一片,隐入夜色之中。
天心沭一躍出去,那群妖鬼僵屍便将她團團圍住,大聲歡呼。其中有個黑影騎在高頭大馬上,喊得格外響亮:“恭賀大王殺出重圍!恭賀大王打遍天下無敵手!”
天心沭罵道:“閉嘴。”
騎馬的喽啰報喜似的叫道:“報大王,方才一接到大王的密令傳訊,我就帶隊趕來接應了!”他身穿戰袍鐵甲,臉卻和夜色一般漆黑,好像衣領上方缺失了一顆頭顱,帽子懸空浮在項上。而他座下的馬是好馬,可惜中了一箭。
正是副将騎着亡靈黑馬,帶着兵團前來接應,護駕回鸾。
無律長籲一口氣,罵道:“他大爺的,吓死爹了,我還以為我一拐棍把天心沭打活了,原來是符咒早就失效了。”
魏羌說:“恩,我也看出來了,八成是咱們說話時她就解了咒,悄悄放信給手下,表面還裝作被定住的樣子呢。”
蒼名就癱坐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天心沭率一衆大軍撤退。副将吼叫道:“大王,要不要攻下此樓!”被天心沭一句罵倒,不敢再提。
天心沭消失在天際之前,回頭憤恨地盯了一眼蒼名和未辭。從她的眼神裡,蒼名看出她想搶回李重山夫婦的陶人,同時将古樓爆破,再把蒼名一行人都狠狠踩死。但她沒有率軍調頭回來,隻是明智地遠走高飛,逢焉城的夜色中揚起動蕩鬼氣,這一夜城裡許多人都做了噩夢。
未辭說:“随她去吧,将軍,不必再管了。李重山夫婦的陶人,就收在櫃子裡,以後可以交給你,你想怎麼替父母報仇都行。”
蒼名又伏在地上,低垂着頭。從緊閉的雙眼眼角,流出源源不斷的眼淚。無律想到世伯和伯母,恍如隔世,也悲從中來,鼻頭通紅。
未辭小心翼翼地将蒼名輕輕抱起,無言地低頭看着她。她用雙手捂住臉,不讓任何人看見眼淚。
無律落寞地說:“行了,咱們三個,回去吧先。”
希聲又懷疑地看了一樣未辭,被無律和魏羌一邊一個拉着走了。三個人參差不齊的腳步聲很快就消失在森林和江水之間。
侍者悄無聲息地合攏了後門,默默退下,樓中隻餘蒼名和未辭二人。
未辭艱難地開口道:“将軍,我……我不該突然告訴你的。是我昏了頭了。你怎麼責罵我都好。”
蒼名的臉埋在他的脖頸之間,待要說什麼,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躁動。有人在大吵大嚷着,似是來索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