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沭說:“他把我扔在李府不管不顧,讓世伯和伯母照顧我,他跟死了有什麼區别。”
李弦真突然站起來,瞪着布滿血絲的眼睛說:“那麼我要殺了他。”
天心沭沒有表情地緩緩走向她,像漂浮的煞白的石像一樣瘆人:“師姐,你不要動,讓我來處理……”
李弦真狠狠地推開天心沭,推得她往後退了兩步。她雙眼火紅,瞪着天心沭那座高大的雪雕軀體,似乎想用火紅的厭惡目光将其融化。
她咬着後槽牙說:“好,好,好。你和你那個爹是一夥的,你護着他。”
天心沭輕微顫抖着說:“不,師姐,我不是那個意思……”
李弦真的聲音壓得越來越低,臉色逐漸扭曲,像蒼名見過的許多惡鬼一樣:“出了這樣的事,你還在護着他。”
“我不……”
蒼名站在屋子另一端朗聲說:“李小姐,這事既然被我碰上,我自然管到底。我會捉拿老鬼蓮,把他丢到你腳下。”
李弦真一把抓住蒼名,急切地拖着她向門外走去:“你帶我去,我跟你去,快走!”
天心沭大喝一聲,一層冰霜爬上了蒼名的袍子。蒼名渾身一冷,竟像掉入冰窖一般。
未辭一手把蒼名拉進懷裡,另一手猛然出掌,一道銀光飛過。幾乎沒人看清是怎麼回事,天心沭已經重重砸在牆壁上。茅屋晃悠起來,天心沭雖然頗為結實,沒被摔碎,卻被法術禁锢,整個嵌在牆上,動彈不得。
蒼名靠在他溫熱的懷中,突然打了個寒戰,她想起了未辭的古樓。如果從前門進樓,樓台飛瀑,精美絕倫,牆壁上雕刻着一層一層的詭異塑像。
也許那不是雕刻出來的,而是被鑲嵌上去的、逐漸風幹的手下敗将。
在一片紛亂中,李弦真突然清醒過來,沖向那間小室,擡腳踹開了房門。她舉手擡足中的優美風範與幹脆力度,流露出純熟的舞蹈痕迹,讓蒼名不合時宜地凝視了一會兒。
李弦真伸出雙手一撈,使勁扶起爛泥般的花怡,扯着他一路闖出茅屋:“娘帶你走,以後她不是你姨姨!”
花怡往後拽着他母親:“我不去,我不想出去……”
李弦真猛地把他拽過去,差點拽了他一個跟頭:“你這傻孩子,你姨姨和那個該死的老鬼是一夥的,這地方還能留嗎?”
天心沭挂在牆上,慘烈地叫了一聲:“師姐!”
李弦真挾着花怡一路奔上橋,嘴裡念叨着:“十七煙……十七煙……”她像一頭憤恨而橫沖直撞的母獸,好像已經忘了要蒼名要替她複仇。
蒼名想沖出去,卻被未辭緊緊摟在胸前,邁不開腿,隻能急切地伸着脖子喊道:“李小姐,你先等等!我們從長計議啊!我與你雖一面之交卻甚為投緣,一定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李弦真又挾着花怡跑了回來,焦急地對蒼名說:“我走以後,要有人看着他們。”
“他們?是誰?”蒼名四下看看,方寸之地,連隻貓狗都沒有。
李弦真放下花怡,花怡昏頭漲腦,神情絕望,似乎什麼都不想做。他轉頭就想再次紮進小室:“我哪也不去!”
李弦真一把拉住他,氣喘籲籲地對蒼名說:“他們。”
她指向竈台上的木頭架子。
蒼名對未辭說:“放我過去。”未辭松開手,蒼名輕輕從未辭懷中掙脫,活動着被他溫暖過來的四肢,迷惑地看着架子上的瓶瓶罐罐。
“李小姐,這些是名貴調料?”蒼名雖然不甚理解,但還在試圖認同。
李弦真急匆匆地撥開那些瓶瓶罐罐,從暗格裡掏出兩個泥蛋。她拿着它們在蒼名眼前一晃,又火急火燎地将其塞回暗格:“這東西事關人命,千萬替我看好。”
蒼名說:“好,我替你看着。”
李弦真拉起花怡,再度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仇恨讓她的臉熠熠生輝,奇異而狠厲的光芒在她的眼睛裡閃爍不定。他們的身影在雪樹間晃動幾次,最終消失。
蒼名走過去掏出泥蛋,原來是兩個奇醜無比的陶人。
正要細看人偶時,未辭的臉色突然變了。他一把奪過兩個陶人,抓在一隻手中看着,冷笑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蒼名的錯覺,未辭仿佛看見了尋覓多年的仇人,眼神陰翳而熱切,簡直和方才的李弦真一樣。
天心沭在牆上爆吼起來:“賊小子,拿開你的髒手!”
未辭的手合攏收緊,幾乎要把兩個陶人捏碎了。蒼名掰着他的手指,莫名其妙地說:“李小姐的意思是,放回原處保管好就可以了,倒也不用抓在手心裡……”
未辭單手捉住蒼名的兩隻手,拉着她往門外走去。兩個陶人在他手中化去實相,神不知鬼不覺地轉移到古董店的架子上。
蒼名急忙說:“等等,未辭,我們還要調查詛咒的事……”
未辭卻大步流星,略微急躁地拉着蒼名向外走去,捏得她胳膊疼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