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名罵罵咧咧地把書摔到一邊,提筆在賬本上筆走龍蛇,狂草飛馳:尋百強譜作者。
把百強譜從頭翻到尾,也沒見到繡花鞋或骷髅陣的蛛絲馬迹,就連一方妖王、絕世才女天心沭都沒有上榜。倒是有一頁記載了中野飛鷗,通篇隻有兩個字:甚強。
無律的冬瓜骷髅餡餃子出鍋時,希聲手握唢呐,疲憊地回到息園三坊的大堂。
蒼名向她招手道:“開飯開飯,今天是立冬,無律他們包了冬瓜餡餃子。呃,雖然餡裡出了湯,還是可以吃的。”
無律說:“不重要,希聲又沒有味覺。”
希聲捧起飯碗,一臉味同嚼蠟的表情:“最近怎麼搞的,每天都是喪事,雇我的人家沒有一戶是辦喜酒的。”
蒼名同情地說:“想必你領略了多種不同的嚎喪方式。”
希聲說:“呵呵。”
無律則關心地問:“掙多少了?”
希聲放下飯碗,看起來累到失去所有力氣:“今天吹了兩戶的曲,一分錢都沒拿到。”
“什麼?”蒼名大吃一驚,拍案而起,“我去替你要!”
希聲說:“要不來的。第一戶人家是做官的,他家的家丁說我吹得太響,是在幸災樂禍,隻能給一半工錢。我隻好又幫着哭喪,來換另一半工錢,他們又說我哭得太啞,先前一半工錢也不能給了。”
無律憤憤不平地說:“什麼太響太啞的,是那刁仆自己想把錢昧下。”
蒼名問:“第二戶呢?”
希聲說:“第二戶麼,我剛走到門口,就發現這家最後一人也死了,我就隻好和旁人一起把他們埋了……”
“這……”
“算了,喝湯,喝湯。”無律端起餃子湯,有滋有味地喝了起來,還砸吧砸吧嘴。
“無律,你能不能文雅一點。”蒼名皺着眉頭說,“好歹出身名門,不要喝出狂風卷洪水的聲音。”
“還是帶回聲的呢,掌櫃的厲害啊。”尋煙豎起了大拇指。
“喂大姐,這不是我喝出來的聲音。”無律氣極反笑,“是從門外傳來的……”
希聲凝神細聽:“警惕,不妙。”
蒼名奔到門口,高呼一聲:“糟糕!”
門前的街上已經一片汪洋,鐵鍋花盆都在水上漂着,誰家的鴨子和大鵝也遊出來了。
一場浩浩蕩蕩的洪水來了。
水流混濁激進,輕而易舉淹沒台階,越過門檻,嘩啦一聲灌進客棧。
“各就各位,全力抵抗!”蒼名揚聲喝令,起心動念,手上法訣變幻。
一道白色煙牆圍住客棧,呲呲作響,如同篝火上升起的雲霧,霎時間烤幹了客棧周圍的水。
圈裡勉強維持着幹燥,圈外的洪水卻越來越湍急。大浪猛攻白煙,幾乎要沖破結界。
無律用拐棍帶起一陣勁風,将波浪逼向遠處,大聲問:“哪裡搞來的煙?”
蒼名抹了一把頭頂的汗,說:“從别人的火堆上借來的!”此時此刻,一定有許多人家竈上莫名其妙地熄了火,并非長久之計。
尋煙和覓霞正急得團團轉:“蒼姑娘,不能再多變一點嗎?”
蒼名為難地說:“不行啊,不能憑空變出東西的,哪怕一個饅頭都不行。”
希聲負手看着門外,沉聲說:“天地萬物相生相克,受制于造化大限。若有一天出了個能憑空變出東西的大英雄,那麼就會出一個能殺死他的大惡人。否則世道豈不大亂。”
蒼名說:“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無律崩潰地說:“别聊了,我的客棧,我的客棧要被泡了……”
希聲從袖子裡掏出一沓黃紙,揚手一灑:“水定!”
紙錢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
希聲一驚:“喲,不好意思,這是今天哭喪時沒用完的。”
說着,她袖起手互相掏了掏,重新掏出一把符紙:“水定!”
符紙離手,嗖嗖飛向八個方位,繞客棧牢牢把守,與煙牆交相輝映。
“謝謝你們。”無律感動得快要哭出來了。
希聲說:“符紙和結界抵擋不了多久的。我們并非掌管天下之水的神仙,也不是擅長引水做法陣的教派。”
蒼名擡手一指屋頂:“你們上去避一避,我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