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律一手叉腰,一手拄拐:“我們立刻就來幫忙了,你看我們夠意思吧?”
“什麼湯啊?”蒼名想起那鍋無花果雪梨湯,鄙視地看着無律,“真的假的?你是不是下了迷藥勾引人家喝?”
無律涼飕飕地說:“哪裡哪裡,裝神弄鬼是蒼姐的看家本領,我不敢搶。”
蒼名怒目而視:“去你的!我當年那是為了……”
“等等。”未辭突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擡眼看向頭頂。上空一望不見邊際,仿佛倒置的深淵,深不可測。
“不對!”本來已經睜着眼睛陷入休眠的希聲,此刻突然驚醒。
許多綠瑩瑩的小點乍破天際,如流星隕石般由遠及近。那是無數條伏蜥蘿像蟒蛇一樣扭動着從天而降,直取幾個人的命門。而牆壁上被無律鑿出的洞正無聲無息地愈合,直到新長出的黑石遮住最後一縷青色光線。
“跑!”蒼名一聲令下,四個人拔腿就往洞深處跑,高縱低飛,各顯神通。
這一層似乎是暗牢,陰森潮濕,全靠漂浮的鬼火照明。腳下布滿怪石暗河,更有哀哀哭聲傳來。
無律雖然腿腳有疾,行走跑跳卻勢如疾風,正在大顯身手之際,一不小心踩到什麼軟綿綿的東西,吓得吼叫起來。
蒼名百忙之中喊了過去:“你給我閉嘴。”
無律又一腳踩中了什麼,絕望地喊回來:“不行不行,我,我可能又要喊了,啊啊啊啊——”
身後的藤蔓從那條直上直下的隧道裡垂落,觸手探了探地面,立即拐彎朝他們追來。無數條粗藤如同海浪翻天,幾次差點将人卷住。
希聲左右開弓,輪圓了二胡,朝藤蔓砸去,反倒斷了一根弦。
蒼名試着甩出一張黃符,符光隻閃了一瞬,就落入伏蜥蘿的汪洋之中。
那些古藤吞沒了符咒,更加興奮地扭動起來,無律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崩潰地大叫:“變态啊——”
未辭手疾眼快地拉過蒼名,幾條古藤撲了個空,一頭撞到岩壁上,引發了一陣天崩地裂。
不知逃出了多遠,那條貫通上下的隧道早已不見,頭頂是封死的石壁,藤蔓卻好像能無限伸長,仍然緊追不舍,左突右擊。
洞裡時而開闊,時而狹長,時而分出無數岔路,時而峰回路轉又見來處。
四人猛地拐入一條小路,貼着石壁站定,默契地屏住呼吸。身後的藤蔓還徑自繼續向前俯沖,果然沒有發現他們。
擠擠挨挨的藤蔓湧動起伏,填滿石洞,很快封住小路的入口。蒼名一個手勢,示意幾人繼續沿小路深入。
冷不丁甩掉了追兵,幾人腳步輕快,無律一邊拄拐跑一邊說:“咦,都不習慣沒人追的感覺了。”
話音剛落,一條百年樹幹粗細的伏蜥蘿迎面竄出,兜頭蓋臉地把四個人斂在一起,高高地向上抛去。
希聲隻來得及說一句:“你這烏鴉嘴——”就咚咚兩聲着了地。
未辭還是抓住蒼名就地一滾,快得像一道無聲無息的閃電。
“這裡不是喝酒的大廳嗎?”蒼名被未辭扶着站起來,打量着眼前的珠簾寶座。未辭贊同道:“跑了一大圈,又回到這一層。”
“喂喂,你們兩個幹什麼呢。”無律支着拐棍站起來,皺眉看着未辭扶在蒼名身上的手,“蒼姐,你什麼時候這麼虛弱了?你在用計嗎?”
“我——”蒼名一時語塞。希聲也頭昏腦漲地爬起來,說:“那你不就把計策喊破了嗎?蒼名,你來我這兒。”
背後陰風乍起,風過之處,洞中石壁與桌椅陳設霎時凝結成冰雕,寒意甚于臘月的關外雪原。
蒼名看了未辭一眼,未辭攤攤手:“不是我幹的。”
其餘三人緩緩轉身。天心沭正站在一條幽暗隧道的洞口,臉色比平時還要煞白,渾身冒着冰冷刺骨的白煙。
無律和希聲看見一座雪雕怒睜白瞳,踏步走來,都倒吸一口冷氣。
無律舉起拐杖說:“女鬼大人,請聽我解釋……”
一語未了,無數妖鬼陰屍從四面八方逼近,轉眼灌滿了整個大廳。副将首當其沖,挺着長矛刺來,睚眦欲裂:“浮屍還來!”
(無律驚喜地指着他:“你是那個塑像……”)
希聲一揮手,寬大的衣袖中飛出片片黃符,震得一圈非人之物避退三舍。
無律不知道浮屍這一節典故,還小聲問:“生什麼氣啊?”
未辭微微一笑:“想來是看見了自己的雕塑,不大滿意。”
副将避開黃符,一聲令下,與衆手下一齊上前。蒼名已經和希聲無律站成一行,拉開架勢,天心沭突然說:“慢!”
衆人都按兵不動,彼此緊盯,隻待對方手指頭動一動就要反擊。天心沭陰恻恻地掃過四個人的臉,最後盯着蒼名:“把地牢裡的東西交出來,饒你不死。”
蒼名尴尬地說:“你說浮屍嗎?已經用火燎了一下,可能不剩……”
一聲刺耳的長嘯,天心沭欺身而上,抓住蒼名的肩膀:“少裝傻!珠冠呢?”
蒼名反手格開,衣袖上的花紋忽暗忽明。天心沭像是被燙了似的跳開,又指着無律和希聲說:“是你的兩個幫手幹的!”
那兩人迷惑之際,她的頭緩緩轉向未辭:“要不然,就是你。”
喀嗒一聲,亂珠齊飛,沒人看清天心沭的身形移動,隻看見珠簾被她扯碎,滿天淩厲金珠破開寒風向四人飛來。
然而蒼名的動作比她更快,早已在金珠飛出之前縱身躍起,一片玉石樹葉擲了出去,将顆顆金珠盡數撞回,順帶着放倒了周圍一圈亂七八糟的妖怪。
天心沭怒道:“還說不是小偷!”
“這……”蒼名心裡一驚,恐怕洗不清盜竊嫌疑了。
無律和希聲一個用拐杖擊地,一個在二胡僅剩的一根弦上輕輕彈撥,鼓點與弦樂交相輝映,八卦法陣布開,恰似天羅地網。那些妖鬼和陰屍一窩蜂沖了上來,吱哇亂叫,各打各的,一時之間不能攻破法陣,反而被法陣壓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