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熹:“……你能不能壓一下你的嘴角再和我提這個要求?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什麼沐浴不沐浴,你分明就是算好了跑來找我,打定主意要賴在我這兒睡覺!”
臨風輕輕“啊”了一聲,轉回去,拿後背對着明熹:“被你看出了來了。”
明熹直接被氣笑了,她走到階前,撐着膝蓋俯身:
“提醒一下,你現在是不是應該說——‘我是如此老實之人,怎會這樣算計你呢?我隻是想沐浴而已,你分明是在曲解我,算了,你要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臨風微微側開臉,離她遠了一點:“你的語調過于浮誇了,我哪兒有這麼講話?”
“看來你很沒有自知之明,在别人聽來你就是這麼講話的。”明熹說,“怎麼?現在直接不跟我演了?”
“人在屋檐下,自然隻能忍氣吞聲。”
臨風慢慢搖着扇子,硬是把蒲葵扇搖出了絲絹小扇的氣質。
“我還沒答應呢!你就開始‘人在屋檐下’了?”明熹指着屋内,“你也看到了,我的屋子就這麼小一點,床榻也隻有一張,你睡哪兒?”
“我當然看到了,”臨風不緊不慢地瞥她一眼,“你的床榻,雖然連我神女殿卧榻一半的寬度都不及,但也能勉強睡下我們兩人。”
明熹:“……”
“玩笑話。”臨風朝她無害地笑了一下,“我睡地上。”
“……”
明熹心亂如麻,登時覺得腳下無比熟悉的石階都變得開始燙腳,轉身就逃回了屋内。
她站在空蕩蕩的小屋中間,緩了口氣,對着自己的小榻長歎一聲,然後任勞任怨地站在角落的櫃子前,琢磨着往外搬哪床褥子。
等把地上鋪好,明熹把自己蓋的那床被褥從塌上搬到地下。
——讓臨風睡地上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如果被何之惕那群人聽到了,一定又有一番鬧騰,就說明熹自己,于情于理,她也不覺得該讓“客人”睡地闆。
她已打定主意睡地上。
睡就睡吧?反正臨風這家夥在巫門也待不了多久。三個月而已,睡睡就過去了。
明熹從櫃子裡掏出一床幹淨的被褥,正要抱去塌上。
然而,就這麼一個轉身的功夫,臨風就不知什麼時候溜了進來,一點動靜都沒讓明熹察覺。
此刻她已經鑽到地上的被窩裡,整整齊齊地團好自己,面朝牆壁睡好了!
“那是我的被褥!是被我蓋過的!”明熹驚道,指着床榻,“地上我來睡,那兒才是給你睡的!幹淨的,沒人蓋過的!”
明熹原本以為,臨風不小心蓋了别人蓋過的被子,會像她不願意穿别人穿過的衣服一樣,直接嫌棄地蹦起來,甚至嚷嚷着要重新沐浴,卻不想,臨風動也沒動一下,置若罔聞地窩在被褥裡,像是已經睡着了。
明熹:“……”
明熹走近兩步,彎腰去看,不自覺地壓低聲音:
“臨風,臨風?”
回答她的,是一陣及其輕微且平緩規律的呼吸聲。
明熹又一口氣沒上來,覺得自己快當場氣暈過去了:“……”
說好的不喜歡别人用過的東西呢?
說好的在小荷堂不能放松、睡不下去、睡不好覺呢?
現在這家夥用着她蓋過的被褥,不僅用得好好的,還倒頭就睡着了,看她這副睡得踏實的模樣,先前那些話,分明就是編來哄她的吧!?
明熹面無表情地平躺在床榻上,即便視野裡漆黑一片,腦海中也不可避免地浮現出臨風的影子——
原因無它,實在是因為她對自己的小屋太熟悉了。
她甚至不需要睜眼看,就知道臨風此刻正躺在離她五步左右的地方,擁着那床她極其熟悉的被褥,浸在在夢鄉裡,睡得四平八穩。
“……”
好了。這下睡不舒坦的人變成了明熹。
明熹輾轉反側,翻來覆去地便忘了時辰。
直到一片漆黑中,外頭屋檐的花叢間,突然傳來一聲快活清脆的鳥叫。
明熹睜眼,看着被黎明微光照亮一角的床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