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喝了很多酒,若不是南方淩守在他旁邊,怕是能随時醉死過去。
南方淩背着他,在所有人的震驚不解中走出攝政王府,衆人吹噓,這小浪□□瞧上誰不好,竟然看上了春風樓裡的啞倌,還搶回了家,這忠勇王府也是要沒落喽。
南方淩穩穩地托着暮雨的臀,走在小巷上,金銅幾次想勸小主子,要不就放在馬車裡回去,也能輕松點,卻每次都被南方淩搪塞了回去。
暮雨的臉有些發燙,蹭了蹭南方淩的頸肩,他的眼有些發燙,他恍若回到了兒時,母親在世時,也是這麼背他的。
他比誰都知道,南方淩外裡看起來比誰都剛硬,玩世不恭的模樣,内裡卻對親近之人極為體貼。
“暮雨。”南方淩開口,欲要在這漫漫長夜裡對心上人訴說所有心事。
暮雨點頭,示意他有在聽。
南方淩:“我還沒跟你說過我的爹爹吧。”她語氣平平淡淡,像是訴說一件極為常見的家常事。金銅多少年都沒聽到小主人談及主君了,眼眶一熱,然後默默退下了。
暮雨知道她這是想用自己的傷心事寬慰他,他埋進她的肩,搖搖頭:我不想聽,也不想讓你傷心。
南方淩笑,癫了癫他,吓了他一跳,“可我偏要說給你聽。”
暮雨沉默着不吭聲,你都決定好了還問我。
“我父親是罪臣康氏的後裔,想必你也沒聽說過吧,其實我也快忘了他長何模樣,隻知道他在我幼時也是待我極好的。我母王在國子監的時候便喜歡他,一心要他做府中主君,她最後也如願了。”
暮雨擡眼,然後呢?
這個故事好像并不悲傷。
南舒擡眼望了望夜空中的繁星,寥寥幾個,孤獨且寂寞,她冷笑一聲:“他啊,心悅的不是母王,而是能與他能談詩賞月的表姐,即便他們沒有血緣關系,康氏的族長也不願看見族内出現如此不軌之事,嫁給母王,隻是對他而言,能名正言順留在京城最好的理由。”
“他與母王生了我後,他的表姐也調遣回京,兩人又舊情複燃,瞞着我母王偷偷私會。”
暮雨抱緊她,他瞧得出來,伯母對她極好。
南舒瞥了下他,接着說道:“他和他表姐甚至苟且孕育了一個孩子,隻不過他沒能生下來,他也因此難産去世了。”
“臨終前,他要我母王能在關鍵時刻,能護住康氏一脈,我母親一生也隻心悅了他一人,自是會答應。所以在康氏有滅門之禍時,母王向先帝挽留下康氏幼子,至今還養在膝下。”
隻不過他們偷情一事,南知箐并不知道,是她跟康氏回祖家祭祖時發現的,她一直都隐藏着這個秘密,就隻告訴他一人。
暮雨擡起指尖,勾起她的嘴角,他要她開心。
南方淩望向他:“我不看重你的過去,也不在乎,我隻希望你日後能真心待我。”不要讓她重蹈她母王的覆轍。
南方淩少有地表達出她的難過,暮雨愣怔地凝視着她,遲疑了很久,也猶豫了很久,最後指指前方。
他能夠給她的隻有他自己。
南方淩沿着他指的方向望過去,笑:“想在那裡過夜?”
暮雨安安靜靜地對上她的眼眸,随後吻在她的嘴角。
外面的風刮了一夜,有人歡喜,也有人愁。
———
第二天清晨,南方淩起來的時候,榻上并無暮雨的痕迹,連地上架子上他的衣服也消失不見,她瞬間什麼也顧不得,光着腳便往外頭沖。
“嘎吱!”門被從外面突然毫無征兆地打開,嘭的一聲撞上了南方淩的額頭,腫了好大一塊。
南方淩低頭看向暮雨提着的食盒,原來是去買早飯去了,南方淩舒了一口氣,邊捂着額頭邊拉過他的手腕往裡屋走,“下次有事要提前知會一聲。”
暮雨雙手提着食盒,她拉的力氣太大,他好不容易才能在保持食盒穩當的情況下跟上她的步伐。南方淩蹙眉,接過他手裡的食盒,将他被食盒壓紅了的小手握在手裡揉。
她帶着他坐到榻上,“壓疼了沒有?”
暮雨搖搖頭,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直停留在食盒的身上。
他向南方淩示意,指了指食盒,南方淩瞥向他的肚子,“餓了?”
暮雨搖搖頭,接着又點點頭,叫她瞧不出來這是何意?她掀開食盒,是最為平常的皮蛋瘦肉粥,香氣騰騰,有青菜作為點綴,色相也極好。
“你做的?”南方淩擡眼問他,勺子舀舀,等它納涼。
暮雨點點頭,他不會做其他的,翻來覆去也隻會這一種,還是從前母親總是忙于公務,忘了吃飯的時點,爹爹擔心她的胃,才跟府裡廚子學了這道養胃的粥,他見多了自然也能跟在其旁學到點東西。
南方淩笑:“我們暮雨果然是最體貼入微,知道我最愛喝這個。”
剛要入口,敲門的聲音由外傳至屋内,是金銅的聲音,“主子,現在方便嗎?”
南方淩動作一頓,将粥碗放下,瞥到暮雨擔憂的眼神,她摸摸他的後腦勺,“沒事,我去去就來。”
暮雨看着她離開的背景,低下頭目光落向慢慢涼卻的粥,他好像到哪兒就會在哪兒造成麻煩。這時門口傳來動靜,他心中一喜,這麼快?那應該沒什麼事。
暮雨轉頭望過去,透過隔屏他見到位莊嚴肅穆的女子,和平時在南方淩面前完全兩個模樣。
正是忠勇王,南知箐。
暮雨一愣快步走向外,朝她畢恭畢敬行禮。
南知箐打量着這位被南方淩藏起來的人,不說脫俗,卻勝在眉眼清澈,确實是她萬花叢過的女兒會喜歡的男子。“起來吧。”
南知箐:“知道我為何來找你?”
暮雨愣愣點頭。
南知箐笑:“小郎君,我覺得你大概不知道。”
……
另一廂,金銅領着南方淩到一處偏宅,打開門,便看到幾個昨天鬧事的女子都被捆住手腳,堵住嘴巴聚在一起,陸陸續續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南方淩蹲下身,和被咬了左耳的時葛對視,她看向她被咬的地方,少掉的缺口已經不像原開始那般滋滋的冒血,幹涸的血痂凝固在她的脖子上,但瞧得出來咬她的人是費了狠勁的。
南方淩站起身,金銅受到南方淩示意,将其他人都帶到另個房間。
房間裡就隻剩下時葛和南方淩兩個人,時葛顫抖地擡頭望着面無表情睨着自己的人。她不是沒想過暮雨找到了新靠山,但左右都不過是和她同層次的人,哪家有名有姓的會帶個倌兒到處走。
尤其是南方淩,她花名在外,但起碼也是個王女,平時随便玩玩就算了,怎麼會在大庭廣衆下給個身份低劣的啞倌兒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