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方圓千米,寬闊無比,讓其上的兩個影子更加渺小。
離邊緣不遠處的一角,穆夏掐住安德烈亞的脖子,将他壓制在地。
在他冷冷逼視的目光下,安德烈亞抓住他的手腕,掙紮兩下,發現根本無法撼動,隻得無奈道,“我認輸。”
穆夏盯着他,彼此皮膚緩慢地摩擦,慢慢地放開後,他已當先站起,并朝地上的安德烈亞伸出手。
那隻手修長瑩潤又有力,安德烈亞思考兩秒,做了些心理建設,這才借着他的力量站起。
“學長給了我很多啟發。”面龐再次接近時,他聽見穆夏低聲說。
安德烈亞一怔,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但家世涵養讓他已經習慣性地微笑起來,做出完美無缺的應對,“那是我的榮幸。”
“不過,你才是勝利者。”主持宣布勝利的聲音聽不太清晰,耳邊安德烈亞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穆夏打量着他,看見這位同樣俊美非凡的學長又收回了笑容,冷淡但風度依舊,“期待下次見面了,穆夏。”
“再見。”穆夏說,“我也是。”
歡呼聲再度響起,主持見安德烈亞退場,忙調節氣氛,“雖敗猶榮!讓我們把掌聲送給安德烈亞冕下!”
安德烈亞整理着發絲,管理好表情,在鏡頭前恢複了從容無瑕的儀态,一笑過後,很快回到他原本待着的看台,在阿卡迪亞身旁重新坐下。
周圍喝彩聲源源不絕,隆美爾悄然平複呼吸,松了一口氣,他身側是正在雀躍的卡維亞。
“好!”阿爾馮斯和托爾與有榮焉,笑得滿臉興奮,中間隔着好幾個觀衆,他倆扭頭艱難地擊了個掌。
“也讓我們繼續為穆夏冕下歡呼!”主持大手一揮,熱烈地道,“接下來,誰是第七位挑戰者?還有誰敢上台嗎?”
穆夏在原地盤膝坐下,調息内視。
有什麼東西正在他的血液裡沸騰,喧嚣着左沖右突,他隻能盡力平複,卻無法徹底将它們按捺。
身心一齊莫名悸動,上一次有這種異樣的感覺,還是初遇索多瑪的時候,有何關聯嗎?穆夏不清楚深層次的原因,雖有疑問,比賽當前,也隻好先按下不表。
“赢了!真的赢了!”
“沒想到S級雄蟲的戰力也這麼強……”
星網觀戰直播間裡,一條條彈幕也越發地興緻高漲,誰都沒料到,穆夏竟真的能一路披荊斬棘,在決賽圈異軍突起,狂飙突進。
原本大多數觀衆看好的是資曆經驗更長的安德烈亞,可結果卻是穆夏赢了,而且赢得似乎不費多少力氣,這一事實無疑是對他們的響亮回擊。
被打了臉後,觀衆們不敢再多加猜測,胃口也被越吊越高,不由自主地緊緊關注這匹忽然一騎絕塵的黑馬,他接下來還會淘汰誰?或者要被誰淘汰?雄蟲守擂,還能再堅持多久?
“下一位是誰?上台吧!”随着主持陣陣澎湃的呼喊之聲,又有數道身影來到擂台邊緣。
穆夏剛剛才對精神戰技有了新領悟,他們正是送上門來的試金石,于是他故技重施,輕松自如地又用出了剛創出的戰技,黑潮滔天,淵默如雷,浩瀚澎湃地将這幾個對手簡單碾壓,并且也正式将其命名為“淵默之天”。
如果可以,他還想再複制安德烈亞曾用過的控制戰技“夢之網”,又或者試驗一下重現面對瑞文時,與大家合力用出的蓮花之斬,可惜這幾個挑戰者實力都比較一般,無法讓他逼出自己的潛力。
經曆過和安德烈亞那場小小的對決高潮後,觀衆們也對後續一邊倒毫無懸念的戰局有所失望,轉而去看其他擂台。
隆美爾已經選擇了卡維甯,瑞文也終于迎來了第一個對手,拉紮尼還是找上了雅努斯。無論哪邊,似乎都比穆夏這裡精彩。
直到選手席位上,忽然躍下一個沉默的影子。
穆夏低頭打量他,主持也目光一喜,立即聲嘶力竭道,“讓我們歡迎下一位挑戰者!來自德穆蘭軍校的,瓦萊裡!德穆蘭之鷹!古老戰技的傳承者!”
“這位選手沒有挑戰其他,而是直接選中了穆夏冕下!這代表他的認可或把握嗎?接着往下看吧!我們的主角這次該如何應對?”
穆夏并未被主持的高聲呐喊分神,隻是靜靜看向他的對手。
裁判還未宣布開始,瓦萊裡也浮空而起,隔着段距離和穆夏對視。
瓦萊裡的外表并不出彩,頭發剃成短短的圓寸,露一點青茬,一身簡單的黑襯衫作戰服,但通身氣質非常沉着,從上到下渾然一體,無懈可擊。
現在基本上各軍校有實力的選手都已經被大衆摸清,穆夏知道,眼前的瓦萊裡,就是德穆蘭方公認的最強,即使他一開始并未争奪擂主,但依然有觀衆在心底暗暗給他下注,無聲地支持。
德穆蘭的專長也是精神戰技,不過和世家貴族可以直接由長輩親身示範講解不一樣,德穆蘭軍校專注于收集曆代強者們留下的傳承烙印,再交給學生們二次揣摩領會,這樣做雖然比不上家族親授效率高,但同樣非常有效,大量參悟後,能夠快速提高學員們的戰鬥力。
不知道眼前這位來自德穆蘭的挑戰者,能帶來什麼樣的驚喜?穆夏有種預感,對比安德烈亞,從他身上,自己能學到更多。
主辦席上,自始至終都在關注穆夏的維奧維特,看到公認比安德烈亞實力更強的瓦萊裡上場,不由身體往前更加傾了傾,即使事先已經詳細告訴過穆夏相關情報,他還是忍不住開始替穆夏擔憂。
無庸教會的那位代言者烏薩這次又坐在了他旁邊,目光莫測地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也随之投下目光,一起關注穆夏的情況,但維奧維特專心緻志地看着擂台,對他并未注意。
“三、二、一……開始!”随着裁判的宣布,穆夏和瓦萊裡都不約而同地立即動作。
穆夏展開視界,黑潮蔓延為鎖鍊,将他自己團團圍住,回護其中,更遠之處,視界顔色變淺,煙霧般擴散。
而同一時刻,耀眼的藍如水波,不疾不徐地彌散,那是屬于瓦萊裡的力量,也在似慢實快地展開。
然而,力量相撞後,視界的吞噬特性卻似乎對它失效了,湮滅一次過後,已被吞噬的藍光,竟然又重新開始閃耀,并且繼續似慢實快地疾速追來。
穆夏皺了皺眉,飛掠後退,略帶忌憚地看向遠處平靜如初的瓦萊裡。隻見他并未立即展開蟲化,而是忽然間雙手交合,擺出一個奇特又玄妙的手勢。
在穆夏的感知裡,他的力量也在随着手勢一起轉化,變為一片虛空,自己的引力波動再也無法入侵,将它們繼續吞噬侵蝕。
湛藍的水波忽然間開始咆哮,飓風般浪卷而起,鋪天蓋地來襲,穆夏往後一仰,琉璃碎裂般脆響,潛藏在水波中的無色長槍撞入了他護體的視界領域,接着,它們又如同水消失在水中,就此不見。
穆夏在這片兇險的水域裡躲閃騰挪,漆黑的長鎖鍊層層纏繞住那些攻擊,用吸附力将它們搗碎攪碎,可惜無濟于事,那些長槍或箭矢消逝過後,很快就如霧氣般一閃,又重新凝實,那些看似溫柔無害的水波,能夠詭異地複制轉化,現在他們俨然拼的是消耗戰。
“你在不停地成長。”穆夏忽然聽見瓦萊裡的傳音,“原本安德烈亞下場後我就打算選你,隻是我希望你的消耗更大,這樣德穆蘭才更有可能留到最後。”
刀劍的顫鳴哀叫再次響起,穆夏單手握刀,将那些水流化出、窮追不舍的長槍或箭矢挑飛擊碎,在躲閃和反擊中,他也抽空回複瓦萊裡,“所以你現在後悔了?”
“我不該繼續給你時間。”瓦萊裡說,“我知道你的底牌,也有信心能解決它,不必再留手了。”他懸浮在原地,平靜地凝望穆夏。
那副勝券在握般的姿态,令穆夏發出一聲冷笑。
主辦方的席位上,一襲黑衣的烏薩淡淡地勾唇微笑,“依我看,這場比賽的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一旁的維奧維特果然轉過頭,有些詫異地一笑,“烏薩冕下?您這麼果斷,是看出什麼了嗎?”
“S級是個分水嶺,一旦到了這個層面上,戰鬥的過程和方法就截然不同。關于這份力量更深層次的領會和應用,穆夏已經超越了他的對手。”烏薩微笑。
他的唇瓣殷紅,一彎起來,小小的唇珠就像一枚禁果,在等待誰來采撷,他語氣淡然,卻始終在用餘光不着痕迹地觀察維奧維特的表情。
維奧維特收斂了面容,緩緩一笑,“是我忘記了,冕下您的實力強大。既然您都覺得穆夏會赢,那我也相信您的判斷。”雖然面上不顯,但實際上得到提醒後,維奧維特的心反而被揪得更緊了。
當年他因為天賦不夠,才會轉而從商,現在的實力也不過是A+,可是年輕的穆夏卻越來越光彩奪目,或許随着他越走越遠,遲早有一天,他們會不再相配……到那時,自己會被嫌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