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如逝水,虛無又匮乏地帶來一次次離别和重逢,再度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穆夏竟一時恍惚,距離導師拉着衆多同門舉辦的那場慶生宴,似乎已經過去很久了。
“好久不見了,學長。”斂去複雜的神思,穆夏緩步走到隆美爾身邊。
隆美爾則彎起眼睛,狐狸一樣微笑起來,“幸好還沒忘記我。”
他們和諧地并肩而立,并不理會周遭一衆注目。
受到穆夏忽視的以賽亞陰沉着臉,周圍還簇擁着他的學生們都在小心翼翼地等待發難,可他竟一時沉默,眼睛牢牢盯着門邊的隆美爾,嘴唇抿得很緊。
雅努斯将他的反應收入眼中,搖頭笑笑,主動朝穆夏他們的方位走去。
“學長也是來參賽的嗎?”穆夏還在和隆美爾說話,“還是你單獨過來交換?”
“後面還有其他師生,我隻是跑得比較快而已。這次大賽分很多個賽區,我是和我的指導老師一起來的。”隆美爾笑了笑,“對了,這位是你的朋友?”他擡手指指主動走進這個小圈子的雅努斯。
穆夏看着雅努斯,唇角浮現一絲微笑,“也許是吧,如果他樂意的話。”
雅努斯也笑了笑,目光饒有興趣地對着他們倆,爽快地道,“穆夏冕下是個好對手,雖然今天我們才剛認識,不過我早就當他是朋友了。我現在很想拉着他一起組隊,本來正在商量呢。”
“小隊最低要求有三位成員,你有興趣加入嗎?”見有機會,他又開始見縫插針地遊說起來。
隆美爾唇邊弧度不減,他目光一轉,恰好對上一道直射過來的強烈視線,赫然來自一張金發藍瞳、精緻冷漠的臉,是以賽亞在冷冷地盯着他,而一旁的雅努斯還在說話。
穆夏看了看他們,保持沉默。
隆美爾神态自若地收回視線,不緊不慢地回複,“我沒有戰隊,一起當然可以。”一心想赢比賽的雅努斯頓時大喜。
很快,穆夏身邊兩個高年級學長相談甚歡。這時他忽然若有所覺,擡頭正好聽見一聲冷笑,“賤種的朋友,也是賤種!”
他目光下移,看到盛怒狀态下的以賽亞如一團烏雲,飛快大步席卷過來,雙手緊握成拳。可惜穆夏根本懶得和他起争執,隻無所謂地又轉了回去,完全置之不理。
這裡不是學生造次的地方,擦肩而過時,以賽亞繼續放着狠話,姿态高高在上,“穆夏,既然你要和這種廢物在一起,那我們也不用再說什麼了,賽場上見吧。”
穆夏看着他就此拂袖而去,而數道稀稀落落的身影也跟随着他,匆匆消失在門外。
在師生們的冷眼旁觀裡,周遭似乎靜了靜。就在寂靜即将被打破時,突然又有一群身影從大門踏入訓練室。
留意到他們似乎是教職裝束,穆夏擡眸望去,恰巧和一雙安靜的黑眼睛對視上,那是位軍裝雌蟲,走在最前面,一群教職員似乎以他為首,他胸前印着沃頓的徽章,身形挺拔瘦長。
對方的視線十分坦蕩地劃過自己,轉了一圈後落在教室中央。
而穆夏仔細地看着他的臉,心頭有了不妙的預感,當辨認出那張熟悉的面容後,他眼神微動,忙不着痕迹地挪開了目光,繼續心不在焉地聽着身邊雅努斯和隆美爾的對話。
那個軍雌停在不遠處,他黑發黑眼,一張瘦長的臉蒼白英俊,冷硬得像白色大理石雕塑,但當他微笑起來時,卻又顯得十分溫和,他遠遠地朗聲道,“校長,好久不見。”
副校長冒頭出來,也哈哈大笑,迎上來和他握了握手,“總算等到你小子!現在回校可真客氣。”
他們一派相熟以久的模樣,穆夏觀察着,克制着自己的驚訝,表面并不顯露絲毫,隻是雲淡風輕地精神傳音問隆美爾,“這是你的指導老師?”
“對,希伯倫老師他是高年級的戰鬥教官,從軍部分配過來的,你在沃頓才待了一年,大概不認識。”隆美爾為他解釋。
荒謬錯亂的感覺襲上心頭,穆夏看着正和副校長對答如流的希伯倫,面前劃過的影子卻是那個在夜店默默吞冰塊的失意者,還有玻璃碎裂的輕響,冰塊迸裂、碎鑽閃光……
後座迷離的目光,挽留的手臂,蒸騰上升的熱氣,氤氲的呼吸……以及那張卡座上擁吻的照片,月亮為船,載着他們一起航向欲海。
而此時這張面孔,這具身體,卻包裹着利落的制服,發絲經過打理,臉上挂着可靠嚴肅的面具,銳利昂揚的氣質幾乎陌生。
很多事情都在時間流逝中變樣,短短幾個月,穆夏自己的生活也經曆了巨大的改變,曾經那一夜他的發色瞳色都經過僞裝,他釘在原地,仔細地觀察着昔日一夜情對象的神情,不太确定對方是否認出了自己。
“這位是沃頓賽區來的指導老師,希伯倫,”穆夏的肩膀被誰輕輕一拍,副校長語氣善意,有些自豪地道,“這是穆夏,我們都靈的種子選手!穆夏,快和老師認識認識。”
“您好。”穆夏克制着表情,向希伯倫點點頭。
他盯着希伯倫的眼睛,對方神情平靜,聽見他的聲音後也沒什麼異樣反應,似乎根本沒認出他。
很好。穆夏也禮貌地目視前方,看着希伯倫向他客氣地微笑,“很高興見到您,冕下。”。
接下來副校長宣布讓大家互相選擇隊友和指導老師,确認後磨合幾天正式上報。這是雙選環節,師生們三三兩兩聚合在一起,開始彼此商議。
“如果我們組隊的話,指導老師必須是同一個,你們還願意來嗎?”隆美爾笑着問。
穆夏正在沉思,忽聽副校長的聲音從心底響起,“盡管放心,希伯倫以前是我帶出來的學生,做事絕對靠譜,肯定一路送你奪冠。”一轉頭,他便看到了白胡子小老頭快樂的笑臉,正向自己擠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