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抽回手,心虛地繼續補充,“你旁邊這個現在受了傷,比我好對付多了,你不仔細考慮考慮?”
阿爾馮斯正在緊張之際,隻聽穆夏淡淡地一句,“用不着。”後半句話他沒有說完,你們都是我的獵物,誰也逃不掉。
在阿爾馮斯松了一口氣,而第三個參賽者暗暗叫苦時,穆夏已經揮刀直刺而來,他急急地一抖刃鍊,層層飛旋着,纏住了穆夏的長刀,雙手用力扯緊了,讓刀鋒懸停在鼻尖之前,不得寸近。
逃過一劫,他笑了起來,“現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最後一個字還沒來得及吐出來,他隻覺得喉間一涼,聲帶被劃開,嗓音瞬間嘶啞,像隻被扼住了喉嚨的鳥,鎖鍊嘩啦嘩啦地響,沉重落地。
他手中一松,雙手捂住自己的脖頸,緩緩往後退,踢到天台一端牆壁後,順着它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雨劈頭蓋臉地打下,他說不出話來,隻能用眼神發問,看到穆夏随意地将刀身從鎖鍊中抽出,而他另一隻手中浮動着一團銀光,居然是蝴蝶刀,地上的參賽者面色恍然。
原來穆夏利用了大雨的雜音,刺出那一刀的同時他就用腳踢起了地上掉落的蝴蝶刀,用左手接住,趁自己不備,一刀劃過……
他的身體化作一團光芒,和穆夏之前擊殺的那些參賽者一樣,悄無聲息地散去。
有所不同的是,排行榜單上,NO.4唐古拉瞬間消失,而原本NO.5的穆夏,名字後的積分數如火箭般蹿升暴漲,一下子超越了原本的前三,高居NO.1。
穆夏回過頭,左手的蝴蝶刀劃過一條銀線軌迹,被他丢向了阿爾馮斯,“物歸原主,我們繼續。”
阿爾馮斯踏前一步,用左手穩穩接住,歎了口氣,将雙刀合二為一,看着穆夏持刀在雨中向他走來的身影,突然提議道,“咱們合作行不行?我投降。”他把蝴蝶刀遠遠地丢在了穆夏面前,舉起了雙手。
地面積水濺開,蝴蝶刀一路滑過來,穆夏踩住它,但刀鋒依舊指向它的擁有者阿爾馮斯,“為什麼?你說過要公平比賽。”
阿爾馮斯苦着臉,“可是現在我不想和你打了,勝算沒有,還痛得很,沒受傷的時候我就沒赢過你,現在我傷了右手,更别提了。”
他的頭發濕淋淋地蓋住了臉,眼神像隻大狗,可憐兮兮地看着穆夏,但穆夏鐵石心腸,冷酷無情地提醒道,“别忘了我們在比賽,現在還沒到結束的時候。你要就這麼放棄?”
阿爾馮斯道,“我沒忘,這不是都繳械投降了嗎,現在我任你擺布了,要殺要剮随便你。”他光棍地一攤雙手。
穆夏皺眉盯了他一眼,松開腳,把他的刀又踢了回去,冷冷地道,“拿起你的刀,我不會對手無寸鐵的家夥下殺手。”
阿爾馮斯尬笑兩聲,撿起了自己的武器,沒話找話道,“就知道大帥哥你心地善良!”
在穆夏冰涼的眼神裡,他選擇飛快地抖着嘴皮子把剩下的話一口氣說完,“那你要不要給我一個痛快?我的積分也挺多的,你看……”
他打開了現在的百強排行榜,這次選擇直接投影在他們面前,讓穆夏也能看見。
他指着榜單道,“你看我是第六,咦?現在我是第五了,你……天,你是第一……”阿爾馮斯忽然目瞪口呆,“你怎麼會排名上漲這麼快?我居然也上升了一名?”
穆夏沒說話,隻見阿爾馮斯又興奮起來,“是原本的第四名不見了!你拿到了他的所有積分!”他緊盯住穆夏,目光灼灼,“現在一時半會也不會有其他選手能撼動得了你的名次,幹嘛不先放我一馬?我可以組隊協助你啊……”
穆夏不為所動,“你這麼确定你可以幫我?以你現在受傷的狀況,隻會拖累我,那我為什麼不先殺了你,拿到你所有的積分?”
阿爾馮斯急了,“哥,你不要竭澤而漁嘛!留着我,我可以給你做更多事,我雖然受傷了,但還是能掩護你的,以後你殺蟲放火我給你放哨!絕對不會再有不長眼的跳出來背後襲擊你!”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來最初好像是自己在塔裡偷襲穆夏,不由心虛地一頓。
穆夏當然也沒忘記,目光仍淡淡地,看着他繼續搜腸刮肚,“還有啊,這地圖是随機抽取的,參賽者也是随機分布的,找到一個知根知底的隊友可不容易!咱們不都是沃頓的校友嗎?你難道不相信我?”
穆夏靜靜地開口,“我現在是代表都靈參賽,而且,我們隻是互相知道名字而已,我并不了解你,知根知底更談不上,談何信任?”
穆夏的疑問也合情合理,嚴格來說,他們才第二次見面罷了,“你轉校了嗎?”阿爾馮斯就差抓耳撓腮了。
“那個……那什麼,萬事都有第一次嘛,你就試試又不會怎樣,我現在又打不過你,你擔心什麼?況且我再也不會想不開來偷襲你了……”
“為什麼要這麼堅持?這場比賽有什麼在吸引你?”穆夏忽然打斷了他。
迎着那專注而審視的目光,阿爾馮斯覺得繼續滿嘴跑火車實在是對他的不尊重,于是也交出了實話,聳聳肩道,“也沒什麼啦,我是從小地方考上來的,第一次參加這麼大型的賽事,我就是好奇後邊還會遇到些什麼。”
“群組裡邊前輩們關于這個的讨論可有意思了,每次比賽都有好多精彩的事情發生,我就是想留下來,沒拿到好名次也沒關系,長長見識嘛。”
“何況現在我不就見識到了?你看,你就得饒蟲處且饒蟲,先别殺我,我保證,之後一定全力幫你赢下去!”
看來說服不了穆夏了,阿爾馮斯說完就不抱希望地低下頭,可眼睛餘光裡見穆夏忽然刀鋒一轉,居然撤了回去,長刀收在身側,一怔之下,他再次擡頭。
穆夏對上他有些詫異的雙眼,“暫且相信你,順便一提,我參加這場比賽是為了錢。”他轉身重新走向塔中,阿爾馮斯還定在原地沒反應過來,于是穆夏又微一回頭,“跟上來。”
從進入這個虛拟世界以來,除了那張簡單的排名表,其他一切比賽機制都是穆夏從實戰中自己摸索出來的,接下來這片風雨交加的環境會不會有其他變化,對參賽者有何影響或約束,都是一片未知和陌生,單靠自己摸索有極限,還是需要盡量借助其他外力。
因為有所顧忌,所以穆夏最終還是同意了阿爾馮斯的提議,但他内心也非毫無保留,如果對方敢下陰手,他的反擊也絕不留情。
“哦,哦哦!”阿爾馮斯如夢初醒,趕緊追上他,喜笑顔開,“哥,現在你就是我大哥,我跟着你混!”
穆夏無語,“不要這麼叫我,我是提前入學,沒意外的話同屆我應該比你小。”
阿爾馮斯嘿嘿地笑,“穆哥,我這是尊稱,和年齡可沒關系!你就别謙虛了。”
穆夏索性不再理他。
很快,智腦在參賽者中宣布,凡是名次維持在百名以内的參賽選手都可以晉級,但正常戰鬥素養的軍校生基本謹慎小心一些都能達到這個成績,這個規則未免顯得簡單。
穆夏心懷警惕,不知道下一關是什麼情況,接下來的時間,他帶着阿爾馮斯,按部就班地守株待兔,偶爾擊殺上前挑戰他們的選手,輕松維持着他們的名次。
直到大雨停止,風聲消散,這個虛拟的世界開始粉碎、墜落,當時穆夏正和阿爾馮斯一起站在一處樓頂,看着陽光久違地灑落,溫暖着發絲和臉頰,穆夏難得舒了一口氣,閉上眼靜靜感受。
緊接着地動山搖,這座陰暗積水的巨大城市發出哀鳴,穆夏驚訝地睜眼,看到自己正随着建築一起疾速下落,想都沒想,他下意識地将不離手的刀插入了牆壁的縫隙中,尋找平衡,然而那處牆體很快崩毀掉落,一種無法抗拒的可怕失重感襲來,穆夏咬牙。
就在他即将要被淘汰時,一隻手突然從後面攬住了他,身後的的阿爾馮斯似乎在說着什麼,可是雜音太大太雜。
穆夏沒聽清,隻是順着他的力道,一起落在一座摩天大樓橫倒下來光滑的玻璃幕牆上,阿爾馮斯擁抱着他,給他做墊背。似乎看出穆夏的訝然,他笑了笑。
他們像是躺在無邊的鏡面上,穆夏撐起自己,把長刀插入其中固定,總算止住了下滑的趨勢,他用另一隻手用力掐住阿爾馮斯的腰,不讓他下落。
失重感是美妙的,當很快再次觸及實地時,不适的沉重感幾乎要令他們厭煩。
穆夏拔刀起身,一邊拉起同伴,一邊打量周圍。這是一片純白無瑕的空間,天上空曠無比,高得像是沒有盡頭。
而身下的鏡面無邊地延伸出來,時有碎裂,千千萬萬個他,千千萬萬個阿爾馮斯,一齊照映在鏡前,迷惑性太強了,他深吸一口氣,開始感到情況棘手。
“鏡子迷宮……”阿爾馮斯驚歎道,“群星挑戰者大賽以前好像從沒出現過這張地圖,應該是這屆新出的。”他所言非虛。
穆夏事先也針對比賽做過資料查詢,此刻面色凝重,“我們必須要小心了,不知道這座迷宮裡有沒有隐藏的暗門,這裡不是現實,沒辦法擴散精神力探查,回聲和倒影又會迷惑耳目,如果交手實在不利。”
阿爾馮斯重重點頭,“聽說迷宮沿着一堵牆壁一直往前就可以出去,我們現在怎麼走?”
穆夏想了想,選擇了中間的方向。
他們就此向前,四周靜悄悄地,死寂得毛骨悚然,和之前的狂風暴雨截然不同,一相對比,格外難受,也完全看不到其他參賽者,隻有他們自己,而自己的臉在鏡子裡似乎也陌生了,在扭曲變形。
但為了賽事,穆夏隻能繼續往前,盡量忽略周圍那些仿佛要鑽出活物的詭異鏡子,他們的身影終于被迷宮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