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孟允抒封鎖前後門,将府中下人分别安排在陳府的各處房間内,讓大多數人集中在中庭,留一小部分人看守前後院,并再三叮囑所有人,在沒有接到通知的情況下不得擅離職守。
确保萬無一失後,她和秋盈、許昭以及另一名小厮待在東廂房内,守株待兔。
剛入夜時孟允抒還精神抖擻,滿懷期待地等着捉鬼,但這份激情沒能持續太久,就被瞌睡壓了下去。
昏暗的燭光,靜谧的環境,全是催眠的好手段。
秋盈見她困得東倒西歪,索性勸她睡一覺:“夫人趴在桌上歇息一會吧。”
“不,我要親眼看看那個鬼的模樣。”孟允抒撐起沉重的眼皮,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些。
在她的視線左右晃動之時,她看見坐在她旁邊的許昭還在油燈下看書。
孟允抒瞄了一眼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感覺好像更困了。
胤朝沒有電,沒有手機,更沒有網絡,一個人晚上在家的時候,除了看書和閑聊以外,似乎也沒什麼其他的消遣方式。
她想起自己以前熬夜玩手機導緻視力下降的事,出言提醒許昭:“許公子,這裡光線太暗,你别看書了,傷眼睛。”
他要是近視了,可沒有哪個人能給他配副眼鏡。
孟允抒見屋裡三人都面露倦色,決心和他們聊聊天讓大家清醒些。
她随口問許昭:“我見公子平日手不釋卷,你是自幼便酷愛讀書嗎?”
“不是。”許昭聽從孟允抒的勸告合上書,将手輕輕按在封面上,“我兒時性格頑劣,聽見讀書便頭疼,長大些了才知道在念書上用功。”
這是許昭從未展露出的一面,孟允抒來了興趣,追問他道:“那你小時候喜歡做些什麼?”
聽到孟允抒的問題,秋盈和那名小厮也坐直了身子,向許昭投來好奇的目光。
沒有人不喜歡聽八卦。
面對衆人的期待,許昭不好拒絕,就講起了他的童年舊事。
“我幼時住在一個小村莊裡,平日經常和一群同齡夥伴到處做壞事,什麼偷雞摸狗、下河摸魚、爬樹掏鳥窩的事都幹,惹得村裡人嫌狗厭。”
年幼的孩童多半淘氣,他們一旦成群結隊,殺傷力更是成倍增長。
孟允抒難以想象,眼前這個冷淡沉靜的美男子曾經是個人人喊打的熊孩子。
她用揶揄的語氣說道:“沒看出來公子身手敏捷,居然還會爬樹。”
“我那時家貧,日夜餓着肚子,隻能花心思找些野味充饑。”許昭有些窘迫地笑笑,“凡是出身鄉野的孩子,幾乎沒有哪個不會爬樹。”
民以食為天,尤其在蒙昧無知的幼童眼中,吃飽飯并活下去就是他們最重要的目标。
孟允抒想說些什麼來安慰她,卻蓦地聯想起許昭先前曾問她,與他成婚是否會覺得委屈,他對自己的出身應當十分介懷。若是言語不當,她反而會傷了許昭的自尊。
她盯着桌上的油燈與燭火陷入沉思,卻發現火光都一齊向右邊傾斜,忽明忽暗地抖動起來。
“起風了。”
孟允抒警覺地望向窗外。
晚風絲絲縷縷地從窗外滲進房間,而後風聲越來越大,逐漸轉為凄厲的尖嘯,院中的樹葉也被風聲吹得沙沙作響,像是為一場好戲的開幕鼓掌喝彩。
當前已過三更,按照蕭謹言的描述,那鬼魂也該來了。
果然,院中忽而響起斷斷續續的哭聲,和着夜風嗚咽,哭得人毛骨悚然。
孟允抒擡手示意屋内的人先不要動,屏住呼吸望向窗外。
中庭裡的另外兩間房依然亮着燭火。
一道白色身影倏地從窗前閃過,孟允抒的視線甚至沒能跟上她的速度。
一個飽含憤怒的女聲在窗前響起:“昨日我已命令你們搬走,為何你們仍舊停留在此,擾我安甯?”
為了看清那道白色身影的樣貌,孟允抒走近窗口高聲問道:“打擾姑娘清淨實在抱歉,請問你是何人?”
白色衣裙再次從窗前飛過:“此間卧房的主人,陳府江氏。”
這次孟允抒發現,正如蕭謹言所說,這鬼魂的裙擺離地面還有一截距離,裙底空蕩蕩的,并無腿腳的痕迹。
“江姨娘多有誤會,我們并非有意擾你,隻是想還你一個清白。”
孟允抒用眼神暗示許昭和小厮出門捉鬼,她繼續在窗前問話,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我聽聞姨娘是因重病身亡,這背後是否另有隐情?”
“重病身亡?”那女子冷笑一聲,“真是個好借口。王夫人——”
“老爺小心!”
她的話被院中小厮的驚呼聲驟然斬斷,再無下文。
孟允抒見狀連忙拉着秋盈沖出房門:“情況如何?”
許昭在院中轉過身來,将手裡的東西拿給孟允抒看:“我出門便見這衣衫在窗前飄蕩,用手一扯,它就不再動彈了。”
孟允抒接過他手裡的白色衣裙,将它展開,發現上面确實沾染着數片血迹,讓人看着觸目驚心。
她當即吩咐秋盈和小厮繼續守在房中,自己和許昭則去其餘房間詢問情況。
從前後院走訪探查了一圈,值守的下人都說他們不曾離開房間半步,但并未見到鬼魂,也沒見到形迹可疑的人員出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