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詩站在另一列隊伍的最後一排,戳了戳我的胳膊,“你滿意了?”
我懶得理他,擡頭打了個哈欠,上午十點的太陽刺得我直流淚。
嘴唇上的傷口好像裂開了,好痛,我沒忍住用舌頭舔了舔,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開來。
廣播突然停了下來,發出滋啦一聲電流聲,我朝台上看去,顧懷憫剛好說到那句,“希望我們都能擁有一個美好的夏天。”
他說完還莫名其妙地往我這邊瞅了瞅,我左右看了看,不知道他在找誰。
台下掌聲雷動,我在心裡吐槽,“好土,看出來你是真的不想演講了,不然也寫不出這麼爛的稿子。”
儀式結束之後,各個班級的隊伍自行疏散。
為了避免擁堵,這個課間有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太陽又變得烈了些,一點兒風都沒有,我把校服外套脫了,隻穿一件襯衫也還是有些熱,前面有片樹蔭,大部隊都在往教學樓的方向走,我去樹蔭下面找了個長椅,舉着校服袖子給自己扇風。
打算等人沒那麼多了先去超市買瓶水,再回教室。
這個地方正對着升旗的高台,顧懷憫從台上下來,一群穿着時髦的女生拿着飲料圍了上去,她們形成一個半圓把顧懷憫堵在看台下面脫不開身。
打頭陣的女生貼上去和顧懷憫聊了幾句什麼,顧懷憫搖了搖頭,起身想走,那女生竟然無視顧懷憫的拒絕,直接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
她留着公主切,從我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一個側臉,面向我這一側的頭發挑染了一小撮紅色,從耳朵後面一直垂到腰際。
顧懷憫一臉呆滞地站在原地,好像被摸傻了。
他不反抗賀詩的理由我想了很多,最大的可能是他得罪不起那群人,不想把事情鬧大,也或者他曾經反抗過,卻遭受到更嚴重的暴力。
總之,在我這兒還是可以解釋得通的,但是為什麼這幾個女生他也不推開啊,合着他的防禦機制就專門針對我一個人是嗎?
我擰着校服走了過去,抓住剛剛摸顧懷憫耳朵的那隻手,公主切女孩好奇地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
“溫挽晴?”我說誰這麼大膽子,原來是老熟人,我一把松開她,“你戴假發了?”
溫挽晴捋了捋垂在肩膀上的那撮紅毛,帶着幾分嬌嗔說道:“這是人家自己的頭發。”
真稀奇,溫挽晴還有這一面呢?
她是我媽媽的閨蜜兼合夥人柳姨的大女兒,我媽剛開始做生意那會兒,我和我弟都還小,那時候我沒少領着沈另儀去她家蹭飯。
她媽媽做飯很好吃,性格也很溫柔,她嘛,估計是随她爸了。
我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視線在她和顧懷憫身上來回掃了一眼,“幹嘛呢你?欺負良家少男?”
溫挽晴像餓了幾天的兔子見到小蘿蔔似的抓住我的袖子,兩眼放光地看着我,“你倆認識?”
我能說不熟嗎?
我猶豫了還不到一秒,溫挽晴把剛剛要遞給顧懷憫的那瓶冰紅茶硬生生塞到我手裡,“太好了,給你喝吧。”
我懷疑這飲料裡有毒。
溫挽晴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沒開封的。”
我擰開灌了一口,顧懷憫還站在旁邊沒走,我斜了他一眼,“還杵在這兒幹嘛?”
溫挽晴皮笑肉不笑地用她那細長的指甲戳了戳我的後背,我條件反射地往旁邊縮了一下,“疼啊。”
溫挽晴咬牙切齒地追上來在她剛剛戳到的地方又重重錘了一下,“你什麼時候學會碰瓷了?”
說起這個,我倒真的有件事需要驗證一下。
我把襯衫撩了起來,背對着溫挽晴,“你幫我看看青了沒。”
溫挽晴接着我的手把衣服掀高了些,湊近看了兩眼,又伸出自己的手捏成拳頭看了看,一臉不可思議,“這是我剛剛那一拳捶的?”
呵呵,顧懷憫這個騙子。
“你想什麼呢,當然不是你。”我正要找罪魁禍首追責,一轉頭發現顧懷憫已經背對着我走遠了。
他還知道跑,那一定是很嚴重了。
“你幫我拍個照,發我微信。”我沖溫挽晴說。
溫挽晴從校服口袋裡把手機摸了出來,對着我的後背拍了好幾張照片,眼看着顧懷憫都走遠了,我一把将衣服扯了下來,“你拍這麼多張幹什麼?”
“沒什麼,最近畫同人圖沒靈感了,整點素材。”
“什麼圖?”
“雖說是好東西,但你最好還是别知道。”溫挽晴拍完照,一臉滿足地收起手機,“照片發你可以,把剛剛那個小哥哥的聯系方式推給我。”
什麼小哥哥,我看分明就是一隻下手沒輕沒重傷了人隻知道跑的小狗崽子。
“我能要到再說。”
顧懷憫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攢動的人群裡,我朝着一個未知的點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他跑得可真快,我一路追到實驗樓門口也沒追上人。
我站在台階前喘了口氣,一個不明物體直直朝我砸了下來。
我根本來不及後退,那玩意兒嘭的一聲擦過我的鼻尖,落在我腳背上。
是一本面朝下攤開的書。
我往後退了一步,仰頭看向五樓,一隻手從那一層的走廊欄杆上伸了出來,很快,第二本書掉了下來。
接着是第三本,第四本。
我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确認不會再有第五本,才彎腰把那些書一一撿了起來。
翻開最上面那本的封面,扉頁的右下角用剛勁有力的正楷寫着顧懷憫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