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匆匆吃完早飯,掐着點爬上實驗樓五樓,走廊上能聽見讀書的聲音,像教堂的禱告一樣有氣無力。
我從前門走進教室,發現原本堆在我課桌上的書本和文具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個各式各樣的水杯。
我的書呢?
我打開抽屜翻了翻。
後排的女生推了推我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賀詩說——”
我回頭看向她,可能是我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她往後縮了縮,咽了下口水,才硬着頭皮繼續道:“賀詩說,等你來了讓我告訴你,你的座位在他旁邊。”
她說着,指了指教室最後一排,靠近後門的位置。
我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那姓賀的雙手插兜,背靠座椅,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賀詩……”我問後排的女生,“哪個詩?”
“詩人的詩。”
“哦。”我起身大步往賀詩那兒走去,“真是白瞎了這麼好聽的名字。”
我的字典裡就沒有忍這個字。
我踹翻了賀詩的課桌,準确來說,是我跟賀詩的課桌,因為桌子是雙人的,他沒有防備,連帶着一起被掀翻在地。
早讀聲戛然而止。
賀詩的小弟們滿嘴卧槽地跑了過來。
“你他媽的瘋了?”楊晨說着朝我掄起拳頭,賀詩捂着腹部大聲喊道,“住手!”
楊晨一臉不解地看着地上的賀詩,賀詩沖他擡起一隻手,“扶我起來。”
陳宣把桌子搬了起來,楊晨過去扶賀詩。
我和賀詩的書本,文具混在一起掉得滿地都是。
陳宣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撿了起來,堆在桌子上。
“這是第一次,”我冷漠地盯着賀詩,“再有下次,我會直接往你身上踹。”
楊晨放開扶着賀詩的手,“我草你——”
說到一半再次被賀詩冷聲喝止,“住口!”
楊晨憤憤看着賀詩:“你怕他幹啥?”
賀詩笑着揉了揉手腕,“誰說我怕他了。”
我往顧懷憫那邊瞧了一眼,他座位旁邊果然多了個人,我對賀詩說:“讓你的同桌滾回來。”
賀詩掀開衣服下擺看了眼,肚子上青了一片,他皺了皺眉,“這就不歸我管了。”
我走到顧懷憫身後,把垃圾桶往後踹了踹,問他的同桌:“你是自己想坐過來的嗎?”
那人一臉驚慌地看看我又看看賀詩,點了點頭,“是…是的…”
上次打人的那群人裡沒有他。
“行。”我點了點頭,回賀詩旁邊坐下了。
賀詩沖楊晨和陳宣使了個眼神,他們都各回各位了。
“你想幹什麼?”我問賀詩。
“不幹什麼啊,喜歡你,想跟你交個朋友。”賀詩從書包裡掏出一個盒子,推到我面前,“未經你的允許,私自換了你的座位,不好意思,這個就當作是賠禮了。”
“不必。”
“你不打開看看嗎?”
我抓起盒子扔到他身上,“你如果願意井水不犯河水,我可以坐在這兒,你要不願意,也可以滾去看飲水機。”
賀詩撈起盒子,在我面前打開,是一盒手工顔料,這個牌子很多美術生都不一定知道,找代購買也隻能全款預定,而且一般要等一個多月才有貨。
“喜歡嗎?”賀詩的表情看上去勝券在握。
這個人好會收買人心,難怪全班的同學都跟着他一起孤立顧懷憫。
我隻感到不齒,“不喜歡。”
賀詩的語氣聽上去很是遺憾,“這東西我用不着,你不要的話,就隻能扔掉了。”
“那是你的事,不用告知我。”
他頓了頓,似乎有點沒轍了,過了會兒又問我,“你才認識顧懷憫兩天,有必要這麼護着他嗎?”
“我沒想護着誰,但你也别妄想像安排楊晨和陳宣那樣安排我。”我把自己的東西從桌上分離出來理好,“告訴你,不可能。”
“行,”賀詩點了點頭,“我答應你,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那之後,賀詩沒有再做多餘的事。
沒有再試圖讨好我,也沒有繼續找顧懷憫的麻煩。
我們短暫地度過了一段相安無事的時光。
果然,最後一排才是我的舒适區。
顧懷憫在這個班的存在感極低,出于好奇我觀察過他一段時間,上課從不舉手發言,課間休息除了上廁所幾乎不出教室,飯點總是等所有人都走完了他才走。
要不是模拟考他考了第一,周玉林讓他準備一篇發言稿,下周一升旗儀式要用,他站起來當着全班同學的面拒絕了,我都快把這個人給忘了。
“你不去……”周玉林頭疼地看了他一眼,重新拿起名次表,“那賀詩去吧,賀詩這次考得也不錯。”
賀詩捏着筆的那隻手,指節用力到有點泛白,他皮笑肉不笑地站了起來,沖周玉林點了點頭,“好的,周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