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右邊的人接吻!”
這個大冒險内容也許不算是迄今為止最炸裂的那一個,但中招的人是場内無論是在新生還是老生之中都頗有人氣與知名度的羅西橋,就格外地引人注目。
更何況她右邊的那位更是過去三年内溪城一中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傳說人物——遲歸,疊加之下,熱度快要點爆了這間包廂的天花闆。
有人已經掏出手機打開相機嚴陣以待,勢必要拍下這校友聚會史上最有看點的一幕,有人對着手機敲敲打打,想必迫不及待開始進行遠程文字直播。
如果目光有溫度,這兩個人想必都會因為這熱烈注視渾身燃起火焰。
包廂的射燈似乎也很知趣應景,掃到了遲歸頂上便靜止不再動彈,霓虹色的光影将他整個人鑲出一圈奪目卻慵懶的輪廓,他微微偏着頭,冷淡一張臉上沒什麼笑意,無端令人心悸。
面對這無數熱烈的起哄的期待目光,尤其是在這群起哄聲中不好意思地笑彎了腰半掩住面孔,又松開手,用幾乎像是盛滿了光彩的一對眼睛正脈脈注視着他的羅西橋——
到了這個時候,誰都能看出來她對他有意思。
遲歸的目光像沒有什麼落腳點,浮皮潦草挑了挑眉,露出個意味不明的哼笑,輕松直起身,伸臂将一旁的酒瓶抓了過來,随意地就将手中端起的酒杯滿上,擡手高舉,朝着在場所有人的方向敬了一整圈。
他開口,“按照規定,這個懲罰我喝三杯酒來代替吧。”
但他的嗓音疏冷鎮定,不像請求,隻像說明。
有人趁機起哄大喊,“兩個人,要六杯!!!——”
遲歸揚眉,散漫點了點頭,“好。”
酒水太滿,在酒杯晃動時溢了出來,沿着他骨節分明的指節滾落,落到了桌上,滴到了心上,撲通震響了一聲。
在這種時刻,何意總算不必再掩飾自己,總算能夠和所有人一樣,光明正大地仰頭,凝望着他,在這明明赫赫的光影裡他的側臉仍舊清晰如琢如刻,從未有過變化。
可這樣的時刻,又跟自己有什麼關系呢……
他為了羅西橋不受懲罰主動喝酒抵罰的時刻,和自己這樣一個泯然于衆的旁觀者,他們之間與衆不同的親密關系的見證者,又有什麼關系呢。
何意滴酒未沾,可恍惚是酒的酸苦澀味從嗓子眼彌漫開來,或許是不存在的眼淚正在倒流回心髒,她沒有喝過酒,卻恍然大悟,或許眼淚與酒的味道,有相似之處。
包廂裡空調溫度太低,縮在長袖襯衫裡的她的手無知無覺地收緊,指尖印在掌心,這樣的悶痛與酸澀,何其相配。
遲歸仰着頭,毫不停歇地一口氣将這酒喝了個幹淨,吞咽得太快,喉結也随之飛快起伏,滑落的酒水順着喉結而下,落入衣領口不見了蹤影。
四周顯然是與他熟識的幾個男生跳起來拍桌子吼,“遲歸真他X男人!!靠——”
又有人舉起那幾個搖鈴狂拍瘋舞,“遲歸牛X!牛X——”叫喊不停,陷入了真情實感的粉絲應援。
這一杯結束,遲歸另一隻手握着酒瓶,毫不遲疑滿上了下一杯。
一旁的羅西橋面露心疼,試圖去奪他的酒杯,自然是被他輕松錯身避開,甚至退後了兩步拉開了距離,他的臉上仍舊冷淡無波,仿佛連灌幾杯酒隻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而已。
最後一杯酒的時候,他轉身離開了座位,幾步上前就來到了包廂的小舞台邊,空着的手搶過一旁主持人學長的話筒,臉上忽地轉而帶了些笑,語調輕松開口,卻極具煽動力。
“我作為第一個罰酒代替大冒險懲罰的人,想提個建議,接下來要是女生們碰到自己不能去做的懲罰的時候,隻罰個一杯行不行?”
主持人學長還來不及用新拿的話筒開始控場,底下遲歸的擁趸們紛紛叫好嘶吼回應,“好!——同意!!——”
他再次舉杯一飲而盡,握着空酒杯向下傾示意已經空杯,挑眉露出了個鋒芒畢露的笑容,小臂橫在腰間,半彎了腰行了個标準的紳士禮,潇灑下台,如同結束了場精彩個人表演秀。
六杯酒引爆一池炸藥,包廂裡海沸山搖,到處都是尖叫呐喊——
“我靠——好帥——”
“是裝!……但真他X的帥啊……”
“啊啊遲歸好帥啊……啊啊啊啊我又愛上了……”
何意無聲呼出一口氣——
果然是遲歸,他總有這種無論到了哪裡,無論做了什麼,總有一種能讓人不分性别、不由自主為他心折的魅力。
他是影影綽綽隐在霧氣後的連綿青山,自有他的那條通天的不屈脊梁,和令她心不由己前去攀登的無盡巍峨。
何意心底那汪池水一半風起潮湧,一半回旋結冰,她垂下眼簾,目光放空随意停在某處,嗓子眼有些幹澀,便胡亂地喝了口飲料填了進去。
從未像此刻那樣盼望時間能夠過得再快一些。
又是一輪輪擊鼓傳“炸彈”。
終于,命運總會在自己始料未及的時刻忽然降臨。
在何意心不在焉的時刻,心跳已松懈下來的時刻,接過來的那個“炸藥包”噗嗤一聲忽地在她這裡爆炸,絲絨般的愛心棉絮剝落外衣落在她的手心,像胡亂落了一場綿綿細雨,她來不及驚詫,反而莫名地感到了一陣安心。
就像另外一隻靴子終于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