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随着人群湧進了商業中心主樓,商場裡燈火通明,各大品牌的玻璃櫥窗流光溢彩,廣告宣傳的背景聲喧嚷嘈雜,她四處張望,終于看見了想要的指示牌,順利地按照标識來到到了電梯口前。
周五晚上,商場處處人山人海,手挽手的情侶、兩大一小的一家三口、熱鬧擠作一團的年輕學生還有客套話連串的職場人士等等,早滿滿地堵在了電梯門前頭。
何意識相退後一步,佛系待在一旁,漫無目的擡頭注視着那鮮紅的樓層指示燈。
每閃爍一次,都像是給心髒上一次發條。
忽地,背後有男聲叫她的名字,“何意!”
何意心頭一跳。
她回過頭後,臉上微不可察的期待迅速褪去。
一位有些眼熟的男生從不遠處朝她揚了揚手,身量修長清瘦,穿着一身白色短袖襯衫和淺亞麻色的休閑褲,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
走近了後她才終于分辨清楚,對方面容斯文清俊,是飽讀詩書的傳統文人長相,袖口上卷了兩折,露出了一截手腕,從形容到氣質都是肖楠楠迷戀的那一款。
事實上,也确實是肖楠楠高中時期迷戀的衆多男神之一——那家夥有個溪城一中帥哥假想男友名單,該名單裡面對方高居第一,順便一提,曾經遲歸也在裡面,不過在肖楠楠對其粉轉路又路轉黑後就自動除名了。
這位仁兄長相斯文,名字也斯文,叫做“林知行”。
肖楠楠對其形容原話就是“斯文得隻要走出家門校服襯衫最上面的扣子就永遠不會解開的那種類型”。
果不其然,今天他的襯衫紐扣也有扣到最上面那顆。
對方先打招呼了,“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上次見面還是校慶的時候,你帶我一起去借相機三腳架呢。”
溪城一中四十周年校慶那天,逃過表演節目的何意作為他們班的“職業攝影師”忙前忙後,負責保管器材的老師在後台搞後勤脫不開身,随口就将來給自己班攝影師借三腳架的林知行安排給了她,理由是她這幾年都負責拍攝校園事務,出入器材室次數比較熟悉,她隻好忙中抽時間帶着他去找,路上曾有過短暫幾句交流。
何意禮貌點頭,并客氣恭維,“是的,你記性真好。”
這句恭維似乎令對方的笑容變得更加明顯了,他顯得更加熱情,“聽說你去的是清大新雅?”還不待她回答,又添了一句補充,“我在你隔壁大學。”
何意了然,清大附近雖然好幾所大學,但隻要提起隔壁,不必特指,當然就是京大了。
禮尚往來,何意也找了個穩妥的問題回問,“你去幾樓呢?”
林知行回答,“九樓,我是來和朋友吃飯的,你呢?”
“今天是清大的溪城一中校友聚會,也是九樓。”何意簡短概括。
電梯報層播報響起,兩架電梯恰好同時打開,電梯内的人群洩洪般湧了出來,等候的替補們又争先恐後擠了進去。
看這盛況,何意本想着等下一次再搭乘,林知行卻伸手示意,“電梯來了。”
出乎意料地,她和林知行成功地搭乘上其中一架,免了繼續等下去的苦。
電梯裡人擠人,她和對方貼的極近,難免和對方産生了些肢體接觸,何意些許不自然地扭身過去。
林知行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竭力往後退了一些,為他們之間留出了一些空間。
電梯到了九樓停下,林知行自然而然地同她并排而行,接着剛剛在一樓未完的話題道,“很巧,我昨天剛參加完京大的溪城一中校友聚會。”
這話戳中了何意少有的笑點,她稍稍彎了嘴角,邊擡頭四處看了看哪裡是她的目的地接道,“感謝母校人才濟濟,不然怎麼……”有那麼多的校友聚會能參加……
未出口的話斷在了唇邊。
兩側來往人群熙熙攘攘,廣告宣傳播報音仿佛漸漸遠去,何意和迎面過來的一對男女四目相對,紛紛駐足。
周圍的空氣驟然沉重得像深海,她是被迫下潛千米的一條孤單遊蕩又了無方向的魚,呼吸也變得困難。
對面的兩個人,一個是她悄悄暗戀兩年的遲歸,另一位據傳是遲歸喜歡的人,羅西橋——
或許自己該感謝自己這張天生的撲克冰山臉,不然又該如何掩飾此時此刻她心底瞬間翻湧而出那些熟悉的鈍痛情緒呢。
何意想。
*
幾個小時前的清大FIT樓某實驗室。
“關于量子拓撲編碼的容錯率優化,我用非阿貝爾任意子重新建模了表面碼,錯誤阈值從1.1%提升到2.3%……”
遲歸滑動鼠标輕擊調出了一組數值圖,另一隻手的手指在屏幕上2.3%處輕點了點,确保眼前這位近視老花并存的王教授能立刻看見。
王教授不知他心中腹诽,心中對這個不像傳聞中那麼桀骜不馴反倒畢恭畢敬的英俊年輕人多了幾分滿意,他習慣性扶了扶眼鏡,将腦袋湊近屏幕。
“把馬約拉納零能态和斐波那契粒子融合結合?這思路就像把火鍋料倒進分子料理——”
實驗室頂上的白光打在遲歸面龐上,透出無機質的冷峻姿态,他微揚了唇角,“但畢竟能吃——”
他又往下翻了翻,調出另一組數據。
“您可以看這裡——在D波量子退火器上,這種混合态比傳統超導量子比特可以節省到75%糾錯資源。”
王教授挺直身體,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去年在普林斯頓,那群老家夥還說斐波那契粒子十年内無法工程化...你拿什麼堵他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