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衛是在江甯城對上笛鶴聲的,幾個月裡磨平了他的容光,他的軍隊越打越少,但是他明白他是如何落到今日這個地步的
對面軍營裡還有他的女兒,雖然請見了好幾次,但是他都拒絕了,人可以有政見之分,政見可以有對錯,但是情愛沒有
如今他要去做這個抉擇,他獨自一人站到了慕衛的大營,被人用刀劍架着脖子,可他仍然站的筆直,盔甲擦的透亮,于關前要見慕衛
營帳裡,慕衛對他很是客氣
“你不必如此對我,我今日來也不過想與慕将軍單獨說幾句話。我知道夙兒見我所謂何事,但為臣多年,我已投了一次,不會再降第二次”
“笛将軍有話請講,若我慕衛能做到~”
笛将軍一擺手:“我知如今的局面不是我一人能力挽狂瀾的,老夫獨活一把年紀,也有一些難以龃龉之事。我可以獻關,免一場血戰,隻願将軍答應一件事,幫我救出公主”
慕衛聞話一怔,看向了笛鶴聲的雙眼
笛鶴聲卻是放聲一笑:“是不是奇怪,我知你對夙兒真心,不用我提,你也會護她周全。可是公主,也隻是個可憐的孩子罷了”
“好,我答應你”
笛鶴聲點了點頭:“明日辰時老夫會獻關”
營帳在風的吹動下一張一合,他的身影被高壯的篝火映在搖曳的燈火裡
“笛将軍不見見阿夙嗎?”
笛鶴聲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滄桑:“不用了,明日能見到”
戰争從陽春三月打到了秋風蕭瑟,北方這時已落了初雪,再過月餘,南方也該迎來新雪了
秋風下的江甯城關有些瑟縮,将士們列陣以待,江甯城的百姓給他讓出了一條道,笛鶴聲戎裝依舊,右手按着配劍,從城門口緩緩走來,所有人都看着他
慕玄看了一眼笛夙
笛夙嘴唇翕動,眼裡似有一抹愁雲:“爹”
笛将軍循聲看來,沖她點頭微笑
“今日獻關,慕将軍帥軍進城即可,所有人放下武器不可抵抗,慕将軍等進城後不可侮辱我軍将士,不可戕害城内百姓~”
“請笛将軍放心,本帥全應”
“夙兒”
笛夙下馬,半跪在一側:“孩兒在”
笛鶴聲點點頭:“起來!”
“爹,等孩兒進城之後,一定過來給您磕頭請安”
“好孩子”他又看向了慕衛,然後側身讓開了一條道
大軍從他身側經過,踏進了永甯城裡
忽然他拔出身上的配劍,一抹鮮血噴灑而出
“将軍!”
慕衛回頭,翻下馬來,連滾帶爬的奔了過去,慕衛吩咐大軍進城後,也跟着下馬,追在她的身後
“讓軍醫過來!”他喊道
“爹~”笛夙的眼淚将他的面容暈染的看不真切,她一隻手捂住汩汩鮮血,一隻手托着他的身體
“軍醫,軍醫~”
笛鶴聲拉住了他的手
“笛将軍,你即便不降,卸甲歸田,逍遙一方,我慕衛還是能允你的~”
笛鶴聲閉眼搖搖頭:“這是我為武将最後的尊嚴~”
然後他看向了笛夙,伸手想要抹去她的眼淚
“爹,為什麼?你不是答應我進城後給您磕頭的嘛,為什麼,爹”
“爹累了,想睡覺,睡一個很長很長的覺”
他将兩人的手疊放在一起:“記住你答應我的,還有護我兒周全”
慕衛點頭
“夙兒,你和箫兒都是爹的好……孩子!”
“爹~~”
原本該是秋高氣爽的天,此刻似乎也變得陰沉起來,城外的風竟也有了透骨之寒,灰色的蒼穹之下,萬物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