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莊臨山傍水,自然環境優渥,田地相對有力。
當下田地的平均畝産上等田2石,中等田1.8石,各莊的50畝上等田和30畝中等田收,往年夏收入倉糧食差不多有120石左右。算是個人均較為富足的小莊子。
莊聿白接手以來,莊上田地全部使用了新型肥料。有孟家村去歲秋收的經曆,這位新莊主預估今年夏收糧食總産達到180石應該不成問題。
曬幹的麥粒圓滾金黃,日頭一打,空氣中飄蕩着幾縷甜絲絲的麥香。
“書院學田幾時收倉?”
稻谷場上臨時搭建了個遮陰棚,知府荀譽端坐其内,笑問三省書院山長祝槐新。
祝槐新明白其意,笑答:“今日一同觀摩各莊收倉,大人若明日也得閑,可來書院坐坐。”
“我看你是想作弊,先看了别人的答卷,後面再掂量要不要展示自己的。”
兩人正說笑,衣衫周正的兩個小厮進來上茶,通透清潤的兩個汝瓷盞,盞内是當季的團茶,清幽撲鼻,将暑夏的燥熱盡數驅散。
荀譽眸心頓了頓,想起上次來各莊正是飛蟲猖獗時,莊子議事堂的門窗都是舊的,椅子也沒幾個。怎麼短短幾月,各莊竟能用上這汝窯茶盞?
“大人不會是擔心他們想蒙混過關,特意給您下了瞌睡藥?”祝槐新先喝了一口,“好茶,雖不是龍團勝雪,勝似龍團勝雪。今日薛家派了不少人,擔心莊聿白二人忙不過來。這茶具點心等皆是薛家準備的。”
荀譽循着祝槐新視線看去。确實。忙碌的稻谷場多了些衣衫相對考究的年輕小厮,想來都是薛家家丁。
“薛家提前押對了寶啊。”
到底是經商世家,對機遇和人脈的敏感度,遠遠超乎常人。去歲秋天孟知彰夫夫剛到府城,薛家兄弟便迎了上來。
“大人覺得孟知彰和莊聿白,誰是寶?”
“私下說,老夫覺得二人将來都會前途無量。”
薛家今日帶隊的是薛啟辰,除了幫工小厮,還帶了一名賬房先生幫着記賬。
稻谷場上的糧食一堆挨一堆,按照門戶逐一過秤。
場外人群越聚越多,不覺圍成圈,議論聲不止。
“這小各莊的糧食看着不少,我估摸有上百畝田地吧。單這糧堆的數量絕對破百了。”有懂行的,一看這滿地金黃的糧食堆,便覺不簡單。
“我看得有一百五十畝。隔壁小劉莊是昨日稱重收倉的,我在場。他們莊子上130畝田,也沒這麼多糧。”
“可我聽說這小各莊隻有八九十畝田……”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也是種了一輩子地的人,多少田打多少糧你心中還沒數麼?最少一百畝田才能将糧食堆成眼前這個樣子。”
“我大舅子就是這莊子上的,田畝數還能不清楚?或者說他們知道今日這麼多人等着看收成,連知府大人也來了,擔心此前說出去的大話,收不回來,怕丢人,偷偷多放了去歲的舊糧食來充數?”
有人悄悄上前随即抓了幾把過來,又是搓又看是,還塞進嘴裡咬了幾口,半日擠出一句:“……确實是新糧。”
“馬瘦毛長,說不定這糧食個頭大顯得多,但内裡空,上秤就直愣不起來了。馬上過秤了,等着看吧。”
人多口雜,各種好聽的不好聽的都出來了。
莊聿白倒不以為意,薛啟原卻有些着急:“琥珀,我有些緊張怎麼辦?”
“緊張什麼,你擔心今年收成不好被他們嗤笑了去?”莊聿白摟住薛啟辰肩膀,輕輕搖了搖,“有我在,放心好了。今日收工後,我給你做葡萄葉肉卷。”
薛啟辰勉強擠出些笑模樣。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還是有一點點擔心……沒事!退一萬步,即便最後收成不好,今日誰若敢說出半句不順耳的話來,我定打得他找不到北!反正我薛啟辰府城纨绔的聲名在外,不怕再多這一件出格的事。”
“兩位公子,先從哪一戶人家開始秤起?”薛家賬房前來請示。
公示出來的第一組數字,相當于給今天定調。
這麼多雙眼睛看着,這麼多人都在等這一刻,不管眼神下藏着的是好奇,是期待,還是看幸災樂禍。所以上秤的第一家,很重要。
衆人将目光投向莊聿白。知府大人都來看熱鬧,若今日這收成拖了後腿,不知東盛府這位新晉名人又将如何。
莊聿白視線掃向四周。萬衆矚目不過如此,周圍彙聚過來的目光似乎比天上的日頭還灼目。
人群中,莊聿白将視線鎖定管莊人周老漢,點下頭。
鐵鈎穿過粗重麻袋,将圓滾滾沉甸甸一袋夏糧勾起。秤杆高高停在一個平衡點上時,全場呼吸也跟着停了,像是唯恐氣息重了,擾了這秤杆上的星碼。
“2畝中田,産糧……石5鬥。”薛家賬房先生報出了第一個數字。
“多少,多少?”離得遠的沒聽真切,急得向周圍人打聽:“2畝中田,3石5鬥?,那這畝産1石8鬥,不是正常收成麼!”
“可我怎麼聽着是4石5鬥?”旁邊人撓撓頭。
“怎麼可能!這樣算下來畝産有2石2鬥,比上等田還多。”那人頻頻擺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有人沖場地中央大喊一聲:“那老頭!是幾石幾鬥?再報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