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陋扭頭道:“他當時趕我走的時候,那叫一個狠心,連告别的話都不說,我就被送回來了,現在讓我去私塾讀書,打死我都不去!”
蕭白道:“讓你離宮是我提議的,在這之前皇帝給我寫信說,讀書人糊弄不得,如果鬧起來了,就必須要把你藏好,我便回信讓他把你趕到這裡。”
江陋不情願地說:“罷了罷了,陳年往事我不聽,明日我還有事,讀書的事情就放一邊去吧。”
蕭白無奈地說:“皇帝說,你如果不去的話,就不要去見他。”
江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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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色的天空乍起一道金輝,日上東山,沙青色迅速褪去,僅留下幾朵殘雲,被陽光照出了淡粉色的輪廓。
江陋已經不知道被先生打了多少次手,蹙着眉頭讀着看不懂的句子:“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咚——”
因為太困,江陋的頭倒在了書案上。
姚鴻把江陋拎到外面罰站,拿起戒尺往江陋屁股上打了幾下,仍不解氣,又抄起凳子,怒沖沖地走向江陋,其他的先生看到了,急忙架住姚鴻:“先生,使不得,使不得啊!”
“有什麼使不得的!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滅了這個傻小子!”
“先生莫氣,學生們都看着呢!”
“還有那個不成器的吳勾!他們兩個今天誰也别想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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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鴻在前兩天收到了楚離的推薦信,以為來了個省心的皇家子弟,“多加照顧”隻是托詞罷了。
晨讀的時間已經過去大半,江陋才吊兒郎當地信步走來,身邊還跟了個混混模樣的人,直覺告訴姚鴻,這個人一定不是皇帝在信中提到的小孩。
一定不是。
“這上面寫的啥啊……是淩麓書院麼?你幫我看看。”江陋把挖出的鼻屎彈出去,仰頭指着幾個大字,茫然地問道。
吳勾把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地走來,得意地說:“果然,小白讓我帶你來是個非常正确的選擇,就讓我這個大文豪看看啊——”
吳勾眼眸上移,看到了拿着戒尺站在書院門口的人,頓覺眼熟,眯了眯眼,似乎在回憶這人在哪裡見過。
“撲通——”
等到他想起來的時候,他的膝蓋早已磕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
“先、先生,近來可好啊?”
時隔多年,吳勾的身高和長相變化很大,但姚鴻還是迅速認出了他,笑眯眯地說:“我老了,不如你們年輕人快活。”
吳勾摸了摸鼻尖,讪讪道:“怎麼會呢,先生比我們更快活才是……”
江陋:“撲哧——”
兩個人把要磨出火花的視線轉開,都對向了江陋。
“原諒我不厚道地笑了——不要啊!”江陋看到姚鴻走來,心中逃跑的念頭剛剛升起,腿腳已經動起來了,但吳勾不打算放過讨好姚鴻的機會,抓着江陋的小腿,讓他動彈不得。
“江陋是吧……”姚鴻舉起戒尺,強行扯過他捂緊的手臂,在他的手背上用力打下。
江陋哇哇叫了兩句,看向吳勾,瞪眼示意他想辦法。
吳勾眼角彎彎,輕輕扭了兩下頭,表示愛莫能助。
姚鴻教了多年的書,瞬間猜出了他們心中的小九九,冷笑道:“既然你們都是皇上的貴賓,那就進來喝杯茶吧。”
吳勾撓了撓臉,無處安放的手攥緊衣擺:“不用不用,老師教書育人已經夠累了,怎能再勞煩您呢?我隻是奉命把這小子送來讀書,其他的可不歸我管……”
姚鴻和藹地笑了,捋着蒼白的胡子道:“大文豪難得一見,既然見到了,就别想走了。”
他現在覺得把這兩個人留在書院是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
一個一讀書就犯困,怎麼打都打不醒;一個自稱是文豪,但四書五經忘得連四書是哪四書都不知道。
江陋從揭竿起義到稱霸天下就沒怕過誰,誰攔他,他便殺了誰,儒生武将橫屍遍野,他隻會撿起刺穿他們頭顱的箭,細細擦拭後放回箭囊裡。
他現在終于明白為什麼楚離不敢惹怒讀書人了。
老頭拿戒尺打人都這麼痛,一群人拿着戒尺來逼宮,恐怕楚離也隻能黯然退位了。
想到這,江陋不禁打了個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