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刀深紮地表,哀嚎的鬼面浮現于他的體表,唯有右手的無名指處,不占陰霾。
他看着她,颔首點頭。
當她認出你的身份之時,保護好她,拖住敵方的攻擊。
這是他的承諾,也是他的使命。
他身上的冤魂哀嚎着沖向白蘭,尤尼抱着阿爾柯巴雷諾的奶嘴,與他對視。
“你害怕死亡嗎?”
他看着她,搖頭。
死亡不過是生命的輪回,而他,連生命的自我都不再擁有,又何嘗會恐懼死亡。
“我也應該不怕,我隻是……”
他伸出手,蓋住了她的雙眼。
那雙深藍色的眼睛如同一片汪洋,包容萬物。
她已做好赴死的準備,即便她的人生,尚未開始。
那他呢?
他又是否做好,奔赴命運的終點。
(六)
對面的白色鳥人臉上挂起了奇特的笑容,手中的力量卻直直拐向了他身後的那個孩子。
他會死的,他想。
他的任務并不包括保護那個孩子,但他的身體還是下意識動了。
他擋在了他們面前,高密度的火焰強行穿透心髒。
噗通,噗通。
胸口穿來了一股奇特的、溫暖的感覺,就像是被誰小心呵護着、保護着。
但可惜,那顆脆弱的心髒,到底撐不住第二次攻擊。
“先生!”
他聽到尤尼急促的聲音。
他學着記憶中模糊的畫面,豎起手指,帶着鏽迹的銅扣追逐着失色的紅線。
敲打在白骨上,迸濺出點點聲響。
是時候離開了,離開這充滿痛苦與哀嚎的世界,離開那滑稽又可笑的命運。
他的生命早已進入最後的倒計時。
他所渴望的終點。
(七)
“禮?”
環境嘈雜,但那個低聲的、輕巧的音節卻精準無誤的傳入他的耳畔。
是誰在呼喚?呼喚的又是誰?
“恭彌?”
又是一抹陌生的聲音。
恭彌,恭彌。
簡單的兩個音節,熟悉的兩個音節。
擡頭,轉身。
他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狹長的丹鳳眼中帶着年少人的意氣風發。
“禮。”
一句呼喚,一縷目光。牢牢地落于他身上。
他在喊我。
記憶的枷鎖在呼喚中悄然散退,冤魂的哀嚎在過往的回憶中漸行漸遠。
他露出那僅剩的半張臉,輕輕的笑了。
一如多年前在夏日煙花中,純粹而燦爛的笑容。
“我不曾失約,恭彌,以及,再見。”
他留下最後一句話,在生命的終章中肆意退場。
死亡并不值得恐懼,那是靈魂的歸途,更是落于故土的火星。
能在離開之前,見到他,向他告别,足矣。
(八)
“雲雀先生。”
尤尼攔住了他,伸手。
那是一枚早已黯淡的銅扣,泛白的紅繩早已斷裂。
就像他們,隻能借由十年前的自己,在那模糊而又失色的記憶中道别。
“謝謝。”
雲雀接過了那枚銅扣,他感受到了那個邊緣已經圓滑的刻字。
雲。
那是他刻下的字。
是他們告别時,禮要走的那枚銅扣。
制服上的第二枚銅扣,是最靠近内心的銅扣。擁有了它,就擁有了心。
但那時候的自己并不知曉。
禮,在那十年裡,在那些暗無天日的歲月中,又是抱着如何的心态,帶着它呢。
他不知道。
但他好想他。
(九)
雨,又開始下了。
像一首鎮魂歌,為逝者哀哭。
腳步響起,一雙皮鞋停在那場戰鬥的廢墟之前,戒指與銅扣碰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聲音。
他站在那裡,似乎又看見了他的容貌。
“給我唱首歌呗,好不好嘛。”
“恭彌——”
年少的禮,耍無賴的禮,給自己包紮傷口的禮,生氣的禮。
以及,最後笑着向他道别的禮。
“禮醬,禮醬。”
雲豆趴在雲雀的肩膀上,念叨着逝者的名字,悄聲歌唱,那是并盛國中的校歌。
“綠意盎然的并盛——”
在雨聲中,在呆闆的歌聲中,低沉的男聲也默默響起,融入其中。
一曲結束,雲雀放下手中的紫藤花,轉身離去。
你是春日裡愛的恩賜,是并盛養育的孩子,是生命的奇迹,是璀璨盛放的紫藤。
也是他唯一的永恒。
晚安,禮,願你夢中,亦有那場繁星綻放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