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兄這個人很複雜。你知道他很聰明,對你也很好,但他并非是一個多容易相處的人。
你沒見過他殺人,隻見過他比試的時候出招,像一隻黑辣椒一樣,辣椒尖一落在别人要害處,戰鬥就結束了。因為他的速度很快,出劍角度也很奇特,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隻要其他人擋不住他的“劍”,比試中赢的人就是他,若是生死之鬥,活下來的便也是他。
不過其他人見過,練快劍的梁師兄告訴你,小師兄殺人比他要更為幹淨利落,往往一招取人性命。而且跟傷人心的梁師兄不同,小師兄殺人并不局限于割喉或是刺穿内髒,他一向怎麼方便怎麼來。何師兄也講過一兩次,他說小師兄殺人方法很精妙,也很省力,一點多餘的力氣也不願花,一擊不成立即抽身離開,等待下一次機會。
何師兄和梁師兄跟你關系還行,他們跟師兄的關系也很好。師兄偶然間還跟你提過,他們兩個都在酒後向他傾訴過這些年來的不容易,就像師兄玩火是為了緩解壓力一樣,他們二人也有自己的方式,不過具體是什麼師兄就沒告訴過你了。
你也沒有問過,畢竟這屬于他們的私事,他們願意告訴誰是他們自己的事情。
對于小師兄,師兄很少提及,何師兄和梁師兄實際上也很少說起他,并不是避諱什麼,而是因為他們真的不怎麼熟悉。如果不是主動交流的話,就隻有每年比劍時見一次面。
小師兄在夢中練劍,為了節省精力,一般說話時也是閉着眼的,由小見大,他平日裡也不愛多摻和一些耗費精力的活動,自然也不會與他們多熟稔,師兄說你和小師兄的關系已經算親近的了。
他是一個很有自己想法和打算的人。
就像這次,他說的話讓你很不舒服。如果他要告訴你白愁飛是一個壞人,需要你遠離他,可以有很多說法。他也可以不說任何理由,因為你是會相信他的。他沒有必要特意用雷純的經曆來舉例,那畢竟是雷純的私事。
但小師兄的目的确實達到了。他的話非常極端且快速有效地讓你對白愁飛産生了更深的惡感。
忘恩負義謀權篡位還能往竊鈎者誅竊國者侯上靠一靠,對女子使下作手段那就隻能說是為滿足一己私欲,禽獸不如的畜牲了。
然而先前你一路走來,直至上黃岩山随七絕神劍進京之前,遇見的、看到的畜牲不知凡幾。
他們人模狗樣,衣冠禽獸,一張張人皮下面撕開後是肮髒龌龊的内裡,可偏生他們有的仍舊有一個好名聲,沒有名聲的也有權有勢,将髒事團吧團吧藏在陰影裡,發現的人不敢出聲,出聲的人被扼制住了咽喉,死的死,殘的殘,你隻能幫一時,讓這些可憐的人逃離龍潭虎穴,卻幫不了一世,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落入其他狼窩。
相比之下,曾經捐給災民好大一筆銀子,頂着一個殺手名号,在世家大族看來無異是自輕自賤的路家大少爺路小佳無疑是出淤泥而不染,完全可以擔得起你對他好心人的第一印象。
考慮到你師兄們也是做這檔營生的,你曾問過楊無邪如今的殺手行業情況,不擇手段完成業績的人有很多,諸如唐斬王寇和你的師兄們,隻求殺人和報酬,不講究其他東西已然成為這個古老行業的常态,所以快劍殺手路小佳則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殺人,他收錢,可他不喜歡别人動他的花生,也不喜歡被人利用,被人當做工具。
即使是在楊無邪的資料庫裡,像他這樣的殺手也是少見的。楊無邪說,比起殺手,他更像是一個劍客。一個不多見、也不好惹的劍客。】
寒輕白疾步從宅子裡走出,彙入街上來往的人流中,随便朝着一個方向走去。她本意是散散心,消消氣,轉個幾圈心情好了再回去,反正等她回去的時候羅睡覺也應該已經走了。反正寒輕白想象不出來羅睡覺和溫火滾面面相觑幹坐着的場景。
她運氣一向很好,看中的小物件如果是用撲賣的方式來賣貨,抛硬币猜正反,寒輕白總能猜對後以低價甚至免費得到商品。就這麼走了大半條街,寒輕白裝了不少小玩意。
走到瓦子巷處,她順道去看了孫三四,孫三四笑眯眯地接待了她,還展示了她如今習武的進度,寒輕白又指點了她幾處,随後她們将寒輕白一路上買到的小物件一一分類,得趣的便多聊幾句。孫三四對權貴中讨人喜歡的手段熟稔于心,江湖人士也逃不開花卉珠寶,像這樣與寒輕白一個一個研究街上廉價的、有幾分野趣的玩意倒不多見。
心情輕松之下,她口中流出幾句散漫的話語。
“你可還記得無欺先生上回來的那事?”
“記得,怎麼了?”
“我後來找人打聽了一下,死在這裡的叫毛拉拉,是風雨樓一百零八公案的精銳,說是金風細雨樓的人,不過聽令于白愁飛,不賣無欺先生的面子。”
寒輕白不解,但仍專心聽着。孫三四笑了,笑意有些慵懶,還摻着幾分煙一樣的倦意。
“風雨樓的人叫無欺先生拘着,不平白欺侮我們這些風月女子,不過那白愁飛可不一樣,他是副樓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無欺先生管不到他。”
“他對我們這種樓裡的女人不過逢場作戲,上了床,給了錢,算得兩清便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對良家女子就不太一樣了,有好幾個對他表示仰慕之情的,卻與他喝了酒後就被弄上床,再之後就翻臉無情,徹底被舍棄了。”
“他有病?”
“誰知道,風雨樓裡若有無欺先生顧不到的地方,或許就是他了。而且先前你還殺了他的手下,多小心點總沒錯。”
“看來他确實不讨喜,也不得人心。”
孫三四哦了一聲,問道:“這話怎麼說?”
“我師兄也跟我說他是個壞人。”
孫三四撥弄了一下草蚱蜢,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京城裡沒多少人喜歡他的高傲自負,就算是他的手下也有對他有怨怼的人。”
“那替他做事的人還那麼多?”
孫三四伸出食指,指尖在寒輕白的額頭上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