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辰到底是小孩子,沒一會兒就不再執着這個問題,而是又略帶狡黠地問哪吒,
“師父,你以前就和我爹爹認識吧?”
哪吒回神,輕斂眼眸,語氣不鹹不淡道:“認識。”
敖辰還想再問,哪吒卻岔開了話題,“今日的考教算你完成的不錯。”
“為師送你一個彩頭。”
敖辰瞬間來了興趣,“什麼什麼?”
哪吒一手幻化出一件,左手是一柄鋒利的劍,右手則是一把戟。
“選一個吧。”
敖辰一眼就看上了哪吒左手持着的那把劍,那劍跟塗了蜜一樣,眼睛黏在上面都移不開了。
“喜歡這個?”哪吒單挑了下眉,劍順勢遞到了敖辰面前,右手的戟收了起來。
敖辰先是伸出手,緊接着又抽回,手狠狠在衣服下擺擦過,才小心翼翼地從哪吒手中接過那柄劍,
哪吒見狀,眉眼微動,問道:“為什麼想要使劍?”
敖辰驚歎連連,聽哪吒問話,脫口而出道:
“因為哪吒三太子手中就有劍!”
哪吒好似對敖辰這個回答已經不驚訝了,意料之中,面前這小團子對那“哪吒三太子”到底有多崇拜,他再清楚不過了。
他隻是點點頭,開始指導敖辰怎麼使用,并未透露,這把劍就是敖辰口中“哪吒三太子”所持的那把。
天色漸沉,哪吒招呼還處在興奮中、不斷揮舞劍的敖辰,“阿辰,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哪吒又教敖辰怎麼收回劍的法訣,敖辰天資聰穎,練了兩遍就已經熟練掌握了。
“爹爹,我和師父回來了!”敖辰高興地沖進洞府,“師父今日還送了我一把……”
敖辰口中的話未說完,就忽然噤聲。
跟在敖辰身後的哪吒聽着頓時消失的聲音,心不由地沉了沉,腳步加快了幾分,“他怎麼了?”
下一瞬,哪吒便一眼看見了寒玉冰床上那個蜷縮不動的身影,瘦骨伶仃的手腕無力垂落在床沿,好似輕輕一折,便能将其折斷。
哪吒的心驟然一疼,像是被什麼蟄了一般,他下意識就捂住了心口,瞬移到了敖丙床邊。
看到敖丙的臉,哪吒的金瞳陡然一顫,垂落在一旁的指尖顫抖,剛微微擡起,又猛地攥緊。
敖丙此時已然維持不住完整的人形,細密冷汗的額頭之上,白色發絲之間,是哪吒不曾見過的赤紅色龍角,緊閉的雙眼眼周旁,也裸露着赤紅色的龍鱗。
敖辰一張笑臉全然沒了之前的高興,緊緊繃着,眼裡是對敖丙的擔憂,“爹爹……”
他看着敖丙此時的模樣,不解,“爹爹為何不化作龍形?”
以前敖丙不舒服時,都會化作原型,這樣可以更好的休養生息。
哪吒盯着敖丙的眼眸凝住。
大概是因為他。
他大抵不想在自己面前化為原型,讓自己看見他狼狽的模樣。
或者說,敖丙一直都不願意在哪吒面前暴露他非人的一面,無論是以前,還是眼下。
敖丙一開始出東海,就是為了化形丹;與哪吒初遇時,也是用兜帽将龍角龍尾全部藏起;就算是他成年期時,無奈在哪吒面前化作龍形,在醒來後,也是吓得第一時間慫兮兮跑了。
這些哪吒都知道。
若是敖丙想聽,哪吒完全可以告訴他,他不在意敖丙到底是不是人。隻是這小笨龍有意瞞着,哪吒怕他吓個好歹來,便一直配合着他,裝作不知道。
就算是他們雲雨過後,敖丙偷溜了,哪吒也想着,給這小笨龍一些時間,待他冷靜後,再去坦白他已然知道一切且不在意。
隻是哪吒沒想到的是,他等來的卻是敖丙一句“戲弄”之言。
東海龍族三太子,當真狂妄。
哪吒定定望着雙眼緊閉、面容痛苦的敖丙,他本以為,經曆先前的一切,重生後的他,應當是無波無瀾,亦或者,因腦海裡的記憶,看到敖丙這般慘狀,也該高興不是?
可是,都沒有。
隻有哪吒自己知道,他如今舌根都有些澀然,心更是不受控制地抽痛。
他竟然還在心疼面前這個心狠冷酷的人。
也是可笑。
敖辰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攥住哪吒的衣擺,懇求道:“師父,你救救爹爹吧。”
哪吒回神,垂眼對上敖辰濕漉漉企盼的眼神,隻能将方才心底拉扯的複雜情緒壓下,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阿辰,你先出去。”
敖辰還想說什麼,但憑着對自家師父的信任,還是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哪吒擡手一揮,設置了結界,才又看向敖丙。
剛一靠近,哪吒便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熱度。
敖丙渾身滾燙,熱得白皙的肌膚之上皆浮了一層粉意,就連淺薄的眼皮都開始泛了紅,絲絲血絲清晰可見。
就算是昏睡過去,敖丙也難受得粗喘着氣,那灼熱如開水蒸汽般。
哪吒看向敖丙垂落在床邊的手腕,猶豫片刻還是伸手。觸碰到那纖細手腕時,哪吒就算早已有準備,掌心卻還是被燙的稍稍一縮,旋即牢牢攥住。
敖丙手背上也是布滿了赤紅色鱗片,哪吒大拇指覆上,亦是灼熱,應當光滑冰涼的鱗片都幹燥到稍稍發白,黯然沒有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