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徒弟雖然現在是三界都聞風喪膽的殺神，可也沒有到濫殺無辜的地步。

尤其是……

一想到此中關系，太乙真人就覺得額角發疼。

怎麼好好的，就讓他們碰見了呢？明明過去幾百年都未曾遇見過。

太乙真人下意識朝哪吒看去，就對上自家徒兒犀利的眼神，旋即又将頭轉到另一邊，假裝去看敖辰的情況。

敖丙抿了抿唇，自然明白剛剛自己的舉動讓哪吒和太乙真人誤會了。

既然如此，就将錯就錯吧。

看來哪吒也沒察覺什麼。

敖丙眼睫輕顫，輕輕垂下了眉眼。

哪吒沒有察覺，他本該安心，心底卻有一抹難以忽略的失落。

敖丙強行将心底那抹異樣壓下，側身，擡起手朝小粉龍身上甩出一個訣,卻什麼也沒有探出來，擔憂浮上敖丙的眼眸。

會是誰？

敖丙自忖沒有什麼敵人，是誰傷了阿辰？是故意還是無意？

因着擔憂敖辰，敖丙想要再探上一探，可将将一聚力，丹田處的刺痛讓他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透明。

敖丙暗自咬牙，手剛剛擡起，瘦骨伶仃的手腕上就纏上了一段紅綢，好似沒什麼力度，卻讓他的手腕不能動彈，他赫然望向哪吒。

哪吒眼底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驚詫和惱意，面上卻依舊一副冷然，強行将不聽他命令就竄出去的混天绫收回。

“好了，别探了。”

“那人用法器抹除了法力痕迹，你再查也是無用。”

哪吒掠了眼敖丙那駭人的面色，語氣涼涼提醒着。

早在發現敖辰的那一刻，哪吒就已經探查過一遍了，什麼蛛絲馬迹也未發現。

敖丙聞言，剛剛被混天绫纏過的手指微微蜷縮，過了一會兒才緩緩收回了手。

他自然相信哪吒的話。

“多謝。”敖丙垂眸，不去看哪吒。

他怕。

他知道面前這人有多敏銳。

哪吒挑眉，“你在替誰道謝？”

他心中自然已經猜到敖丙與石床上小粉龍的關系。

他在逼敖丙承認，當着他的面承認。

至于原因，哪吒并未去多想。

他想問，就問了。

敖丙藏在衣袖下的手慢慢攥緊，又緩緩松開，彎腰拱手，

“多謝三太子救了我兒。”

這分明是哪吒問的，他也早已經有了猜測，可真的得到敖丙這一回答時，哪吒以為自己那顆早已經沉寂多年的心霎時像是被針紮過一般。

緊接着，暴戾的情緒從他心底湧出，有些話也是脫口而出，

“我隻是不想有人在金光洞出了事，從而被什麼人賴上。”

“畢竟，你們東海龍族最是會倒打一耙，不是嗎？”

哪吒嘴角勾起一抹嘲諷，說出的話也如飛刀一般，明晃晃紮進了敖丙的心窩，攪得他五髒六腑都泛着劇烈疼痛。

當年那段痛徹心扉的記憶浮現，曆曆在目。

敖丙知道，哪吒說的是何事。

是他纏了哪吒幾夜，倉皇而逃，躲了起來；是他沒有及時向父王說，使得父王以為他遇險，這才問罪陳塘關。

再之後，東海決裂，哪吒身死……

敖丙清瘦的身體一晃，手下意識撐在了一旁石床，才沒有狼狽地跌倒。

他不想辯駁什麼，他任由身上傳來的痛苦将自身淹沒。

敖丙将喉間的腥甜和癢意強行咽下，努力挺直脊背，不願在哪吒面前露了怯。

而他近乎默認的态度，讓哪吒心中那股莫名的戾氣和怒火燒得更旺。

“你無話可說？”每一個字都像是哪吒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敖丙斂眉，默然。

哪吒的眼眸如寒冰一般，他不願再多看敖丙一眼，腳下猛地一蹬，風火輪閃出，整個人宛如閃電，刹那便消失不見。

敖丙望着哪吒離去的方向，眼神空洞。

洞外吹來一陣寒風，他單薄的身軀微微發顫，胸膛間卻如烈火焚燒，喉間的癢意再也抑制不住，也沒有再抑制的必要。

“咳咳……咳……”

敖丙撕心裂肺的咳嗽，一口腥甜湧出，鮮紅的血順着唇角留下。

“唉……”太乙真人深深歎了口氣，眼睛裡閃過一絲不忍，“你這是何苦呢？”

手指掐訣，一道金光射入敖丙的體内。

敖丙還是咳嗽了幾聲，才勉強停下，他習以為常的将唇邊血漬抹去，有些歉意地望着太乙真人，

“今日是打攪真人了。”

太乙真人的臉色卻不好看，他的法術竟然未能立即止住敖丙的咳嗽，他目光沉沉地望着敖丙，

“你當年讓老夫施法，說是龍族秘法可以将那一切消除的。”

敖丙避開太乙真人的目光，他當日不這麼說，太乙真人又怎麼會同意施法呢？

“你騙老夫。”太乙真人面容嚴肅。

敖丙轉過頭看向一旁沉睡的小龍，心裡想的卻是：

他連那樣決絕無情的話都敢說予哪吒，還有什麼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