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劍峰的臨川院中,雲樂安正躺在翟亭之的床上,他面色蒼白,雙目緊閉,幹澀的雙唇微微開合着,像是在昏睡中也十分不安甯。
翟亭之望着他脆弱的模樣,隻覺得心中分外憐惜,他擡手輕輕搭在雲樂安額間,目光擔憂。
從天音峰回來後,他再次檢查過,雲師弟體内的問心劍氣确實已經盡數排出,隻是不知為何雲師弟還未醒來……
“是我的劍!還給我!”
“問心劍——”
雲樂安忽然眼皮顫動起來,一雙手胡亂揮舞着,似乎想要抓住什麼,被翟亭之按住後,他猛然睜開眼,從混沌的夢境中驚醒。
“雲師弟?雲師弟,是我!”翟亭之将他上半身抱起來靠在自己身上,輕輕拍着他的後背,柔聲安撫。
“翟……師兄?”
雲樂安目光茫然地看着他,片刻後,那雙眼睛驟然迸發出強烈的光彩,“問心劍!我的問心劍呢?!”
“……”
翟亭之抿了抿唇,一時不知該如何和雲樂安解釋,明明險些成為神劍的主人,卻又當衆被神劍擊飛,在所有人看來,這都是問心劍并未認可雲樂安的表現,對于他而已,這樣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見翟亭之不說話,雲樂安越發激動,甚至想要下床自己去找問心劍。
擔心雲樂安傷到自己,翟亭之連忙抱住他,“雲師弟,你冷靜一點!”
“問心劍……被師尊收回去了……”
翟亭之聲音艱澀,有些不敢看雲樂安的眼睛。
聞言,雲樂安反倒平靜下來,“原來是師尊幫我保管嗎?多謝師尊了,隻是我畢竟是劍主,又昏了幾日,還沒來得及和問心劍建立聯系,我這就去請師尊将劍歸還于我……”
翟亭之哪裡敢讓雲樂安跑去找葉霜寒,見自己的話讓雲樂安誤會,他不得不說出實情,雲樂安聽了果然十分激動。
“什麼叫沒有認主?難道師兄也信了旁人的胡言亂語?七顆星明明都亮了,這是宗門上下都看見了的。”
“我會受傷隻是因為我修為太低了,這才沒能完全掌握問心劍。”
雲樂安身體緊繃,連翟亭之都險些抱不住他。
“雲師弟,你先好好修養,等身體好了,再去師尊那裡試試拔劍,好不好?”翟亭之見他這般失魂落魄,心疼不已。
“我現在就要問心劍!我才是劍主!”
雲樂安死死盯着翟亭之,胸口幾度起伏,終于慢慢冷靜下來,他将臉依賴地埋在翟亭之胸前,聲音分外脆弱,“我現在身體不适,不便起身,師兄一定會去幫我拿回問心劍的,對不對?”
懷裡的人是那樣的信任自己,依賴自己,翟亭之一顆心又是甜蜜又是彷徨。
雲師弟沒有令問心劍認主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但雲師弟自己卻似乎是覺得他當時點亮了七顆星,自此便是問心劍的主人了。
修仙一途實則是修心,若此關不渡,隻怕會在雲師弟心裡留下心魔……
而且,問心劍現在畢竟是在師尊手中,也許為了安撫雲師弟,師尊會願意借劍一用呢?
翟亭之安慰自己,師尊雖然性格冷淡,對他們幾個弟子也不親近,但從來都很照拂,一定不會不管如今心緒紛亂的雲師弟的。
“你好好休息,師尊今日去了天音峰,現在想來也該回來了,我這就去十方殿看看。”翟亭之撫着雲樂安的長發,心中做了決定。
在翟亭之看不見的地方,懷中那柔弱的師弟卻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
問心劍是拿不到了,隻怕尊主要降罪,如今隻能從翟亭之這個蠢貨身上下手了,想必尊主很樂意見到師徒反目的戲碼……
從天音峰回來,扶微發覺師尊似乎格外沉默,雖然師尊一向寡言少語,但也不像現在這般。
扶微總覺得師尊似乎有心事,眼見着快到十方殿了,扶微悄然加快了步伐,他原本稍稍落後師尊半步,現在兩人卻漸漸并肩而行。
扶微不着痕迹地擡眼,想要悄悄看看師尊,卻驚訝地發現師尊也正在看他。
葉霜寒低頭望着小徒弟的目光被自己發現後就慌慌張張收回的樣子,嘴角微彎,但下一刻他想到明日便要去南境,又有許久見不到扶微,那一抹極為淺淡的笑容便落了回去。
十方殿外,葉霜寒停下了腳步。
偷看被抓包,扶微臉頰微紅,垂在身側的手沁出細汗,他盯着地面,再不敢擡頭,卻發覺師尊停了下來,如有實質的目光正自上而下地落在他身上。
翟亭之從臨川院走來,正看見師尊和扶微相對而立的一幕,不知為何,他立刻收斂了氣息,悄然隐在遠處樹後,遙遙看着。
葉霜寒淡淡朝遠處看了眼,并不在意,他垂眸望着扶微,“明日我會與季修竹一同前往南境,歸期不定,你……”
見扶微驚訝地擡起了眼,眼中有藏不住的失落,葉霜寒聲音頓了頓,原本想要讓扶微留在洗劍峰好好修煉,盡量不要離開天恒宗,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你若有急事,便可通過此符傳訊于我。”
扶微從葉霜寒手中接過傳訊符,其上氣息頗為熟悉,想必是那位君淩峰主親自煉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