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墜入最黑暗的深淵,扶微緊閉雙眼,身上卻不斷散發着熱意,類似狐狸的雙耳和細長的尾巴焦躁地抖動着。
“撲通——撲通——”
異常快的心跳仿佛要沖出胸膛,扶微失去一切感知,唯有難耐的熱意在不斷折磨着他,那種幾乎快要将他融化的溫度泛成了臉頰上的一抹潮紅。
就在扶微以為自己就這樣要被高熱折磨而死時,一股清冷冰涼的氣息以不容抗拒的姿态侵入他的體内。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扶微貪念這得來不易的冰涼,用盡全身的力氣緊緊攀附着那涼意……
一夜過去,葉霜寒又換了身衣服,他負手立于門口,靜靜望着外面潮濕的雨天。
木屋内床上,扶微仍舊在沉睡,頭頂雙耳和身後的尾巴經過一夜的折騰此時正慵懶地耷拉着,似乎得到了滿足,在察覺到主人将要醒來時,它們緩緩縮回了體内。
扶微濃密卷曲的睫毛顫了顫,隻覺得這麼多年從未睡得這麼好過。
他睜開惺忪的睡眼,入目是陌生而破敗的小屋,一時沒有想起來發生了什麼,轉頭看見門口的葉霜寒,扶微才回過神。
“師……”
一句呼喚堵在喉間,失去意識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扶微将要起身的動作微微一僵。
“你醒了?”面前投入一片陰影,葉霜寒走到床邊,他的面容籠罩在陰影裡,看不真切。
“可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扶微高高懸起的心在聽見師尊平靜的聲音後忽然放下了,心中泛起一陣莫名的輕松感,似乎他已經在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被展現在師尊面前,從此不必再費心隐藏任何事情。
但不管師尊在不在意他的隐瞞,這件事終究是他的錯。
扶微沉默良久,終于開口: “師尊,對不起,我隐瞞身份進入天恒宗絕無二心,隻是、隻是……”
隻是想離您近一些,隻是想見您。
然而剩下這話在扶微唇邊流轉,始終說不出口。
昨夜扶微意識混沌,果然不記得了。
葉霜寒心想,這樣也好,省去了諸多事端。
可望着面前的小徒弟,他的容貌越發美得驚人,舉手投足間帶着從前沒有的惑意,葉霜寒心中卻忽然生出了幾分煩躁。
葉霜寒低下頭,視線在扶微同從前相比紅的有些過分的唇間微一停留,他雙眸不易察覺地暗了暗,随即若無其事移開視線,聲音低沉道:“不見窟、同行、贈劍……”
“我都記得。”
扶微不知道的是,多年後的少年劍修名揚東陸後曾經瞞着所有人自己悄悄回到過北荒一次。
隻是踏遍萬裡冰原,始終尋不到當年那有着一雙明亮黑眸的小魔族蹤迹。
幸好,你來找我了。
聽到葉霜寒的話,扶微攥緊了身下鋪着的衣裳,他雙唇緊抿,漆黑的眼睛漸漸泛上水氣,變得濕漉漉的,他用力眨眨眼,克制着自己不能在師尊面前失态。
可鼓噪的心跳聲卻如擂鼓般劇烈,完全無法壓制。
扶微明明有許多話想說,可到了嘴邊,卻隻剩那心中默念過千百回的“師尊”二字在齒間纏繞。
葉霜寒淡漠的神情柔和了些,“這裡是幻境,不可久留,起來吧。”
扶微點點頭,他這才發現自己身下墊着的是師尊的衣衫,臉上微赧,他偷偷擡眼看向了背過身去的師尊。
想來應當是自己因心神震動而昏迷後,師尊将他帶進了幻境中。
收拾好自己,扶微發現往日令他心煩意亂的獸态雙耳和尾巴好端端藏在體内,不再蠢蠢欲動,感知到其上傳來的餍足之意,扶微心中疑惑不解。
不過是一夜而已,這他一直艱難壓制的獸态發生了什麼?
走到木屋門口,扶微留意到師尊又換了身衣服,雖是黑衣,卻和昨日見到的并不同。
并非是扶微有意留心這些細節,隻是葉霜寒向來不在這些方面費神,難得有一日連換兩次衣服的情況,這讓總是下意識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扶微想不注意都難。
葉霜寒察覺到扶微的疑惑,他望向遠處籠罩在山峰間的山霧,忽而淡淡道:“昨夜弄髒了。”
扶微以為自己偷看師尊被發現,他連忙别開眼,讷讷不敢言。
不知為何聽到師尊這話,他心中忽然湧出一絲異樣,隻是并不知道源自何處,索性壓下不再亂想。
“師尊,您說這裡是幻境,莫非是那些水珠中的小世界麼?那我們該如何離開呢?”
葉霜寒眼眸中浮現暗沉的紅光,他閉了閉眼,“這是千重幻境,鎮靈鼎的能力之一。”
“千重幻境?”扶微驚訝道,“竟然是鎮靈鼎将我們帶到這裡的嗎?”
“雖然是神器所為,但背後必有人操控。”
葉霜寒閉目,識海擴散,不斷搜尋着,終于,他循着那一絲神魂感應,發現了目标所在。
這時,連綿細雨終于停了。
“想要離開幻境必須要從其内部破除,否則我們會永遠困在這裡。”
“師尊,我們要怎麼做?”
扶微悄悄朝葉霜寒靠近了些,感受到師尊身上傳來的些微涼意,他莫名有些浮躁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