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凍死我了!”
冰天雪地中,一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拉開厚重冰門,矮身擠進了冰屋中。
迅速關上門,他摘下帽子,露出毛發濃密的頭顱,那雙深綠的眼睛看向屋内縮成一團的同伴道:“怎麼這麼冷?炭火不夠了?”
“都叫他們給搜羅走了,”同伴恹恹地戳了戳沒幾顆火星的炭火盆,“這幾塊還是我藏起來的。”
“我看,咱們這個冬天熬不過去了。”
“天殺的!這群比魔獸還不如的畜生……”
那人臉上顯出憤怒的神色,北荒苦寒,到了冬日更是風雪肆虐,死在冬日的普通人不計其數。
這些炭火都是他們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他們修為低微,無法整日都用靈力取暖,因此大部分時候都得靠炭火才挨過去。
往年靠着夏日做工存下來的銀錢購買炭火也能勉強度過冬日,可是自從那群畜生來了北荒之後本就勉強苟活的日子就越發難過了。
“别!”
同伴猛地伸出滿是凍瘡的手捂住他的嘴,“不見窟可有不少高階修士!若是被他們聽了去……”
說到這裡,同伴眼裡也閃過一絲畏懼,沒再開口。
高階修士不說有移山填海之能,但拿捏他們這些比凡人體質好不了多少的煉氣修士也和碾死一隻螞蟻差不多。
能在北荒這樣鳥不拉屎的地方日複一日熬着,誰不想活?想死的人早就死了,留下他們這群人苟延殘喘,還不是因為想活下去?
被放逐到北荒的除了大奸大惡、無處容身之輩,也有不少期望有朝一日能夠回到家鄉的人。
先頭說話的人眼神漸漸黯淡下來,嘴唇動了動,到底沒繼續罵出口。
他不敢,他想活。
同伴攏了攏身上有些破舊的披風,他其實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出生在北荒極寒之地卻有個夏天的名字,叫做小滿。
記事起,他就跟着這片雪域的苦力一起做工,不曾見過外面一眼。
“季哥,我聽說前幾日從其他域又來了一批魔修,背後勢力好像叫影山堂。他們和不見窟來的那些修士恐怕不是一起的,我做工的時候聽老張他們幾個說想去投奔。”
被小滿稱為“季哥”的人擡起頭,卷曲茂密的額發下,那雙碧綠的眼睛裡閃過不屑,“都是魔修,來北荒找東西的這群家夥不過是一丘之貉罷了。”
約莫幾百年前開始,陸陸續續有修士從外面過來,挖掘雪山、開鑿冰河,他們似乎在北荒尋找着什麼,但多年來也沒人見過那東西。
季三和這少年都是被這些修士“雇傭”的一員,原本還有工錢可拿,可自從荒廢了的不見窟重啟後,那些占據不見窟的邪魔修們對待他們便如何奴仆一般非打即罵。
但最叫人難熬的還是那些被流放到北荒但現在投奔了邪魔修的人,搖身一變有了足以管控從前同伴的身份後,他們便狐假虎威起來。
大多時候邪魔修對于這些和凡人沒什麼區别的人是無視的,可這些同樣是凡人的修士一個個如同搶着表忠心一般,變着法壓榨他們,甚至時常打着邪魔修名号來搶掠。
雖然他們外表還是人,心肝卻黑了。
看慣世态炎涼的季三對少年口中新來的勢力絲毫不感興趣,“小滿,你可别被老張他們忽悠了。”
名叫小滿的少年還想說什麼,忽然冰門外傳來了幾下清晰的叩門聲。
少年有些驚慌,小聲道:“難道又是……”
早上那群負責管着這片雪域的人來了一遭,把他們好不容易存下的吃食和木炭搜刮了個一幹二淨,可這才半天,難道他們還要來?
一向怯懦的小滿心頭比外面的冰雪還冷,他凍得蒼白的嘴唇嗫嚅着,“真的不給我們活路了……”
這時,季三已經拉開了門,若是閉門不應,除了東西被搶之外,他們還要遭到毒打。
這種鬼天氣,再受傷的話,真就沒法活了,還不如老老實實開門,也許還能保住一條命。
“嘩啦——”
門開了。
飛舞着的雪花中一道纖細的人影站在門口,張牙舞爪的風雪叫嚣着湧入屋内卻在這人身後如同撞上什麼屏障一般齊齊停下,一股暖意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驅走了不少屋内的寒氣。
看清那人容貌後,季三和小滿都呆愣地睜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這個如同神祇般忽然降臨、與北荒格格不入的“人”。
北荒這等極寒之地,竟也能有這樣絕色的美人嗎?
小滿一時間忘了呼吸,他缺乏想象力的腦海中忽然浮現了季三曾經用來教他識字的那本書上,人族創造的一個詞很适合用來表達此時他心中的震撼。
——蓬荜生輝。
來人身披一月白色大氅,比雪還潔白的小臉隐在兜帽下,柔順的長發垂在兩側,漆黑的眼睛如同夜空星子一般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将不大的冰屋一眼看盡,他微微彎起唇角,帶着淺淡的笑意輕聲問道:“請問,白露是住在這裡嗎?”
……
盡管隻剩下可憐的幾塊,小滿還是将地洞裡藏着的所有木炭都拿出來點燃取暖,他拿的時候季三一聲不吭,想來也是同意的。
小滿的心“撲通撲通”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