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樂安一咬牙,索性直接說破。
“劍尊,弟子是純靈之體,若同弟子雙修,您定能再度進階,劍指東陸。”
雲樂安跪在葉霜寒身前,長發垂下,露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頸。
這是個柔順的、任人拿捏的姿态。
純靈之體的誘惑力非同凡響,況且雙修本就隻是修士用于增長修為的一種手段罷了,真要說起來,同服用丹藥也并無不同。
霜寒劍尊沒有任何理由不答應,雲樂安心想。
“弟子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妄求與劍尊結為道侶,但隻要能留在劍尊身邊,弟子也心甘情願。”
“雙修雖說能讓你快速進益,但終究是空中樓閣,并不穩固。對于修士來說隻有一步步腳踏實地打好根基,才是上選,你尚且年輕,不必為一時的急切讓自己的道心不穩。”
通過雙修輕松得來的修為不過是虛幻,終究要在後面每一次進階的雷劫中付出代價。
葉霜寒不知為何從雲樂安臉上看出另一個人的模樣,一向寡言的他難得耐心解釋,想要勸說雲樂安打消這個想法。
“我不願意用皮囊來獲得好處,我想靠自己的每一次揮劍、每一次修煉,來證我的道。”
“我以後可以去找您嗎?我想跟着您學劍。”
那個膽怯、弱小的魔族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氣在分别之際同自己說了這些話,他不知道葉霜寒早已看穿他的魔族身份。
望着那雙漆黑、澄澈而又堅定的眼睛,葉霜寒答應了。
他也真的在等那小魔族赴約,然而一個又一個三十年過去了,卻始終不見他的身影。
雖說那小魔族是正魔道修士,但在東陸人修地界也難免束手束腳,葉霜寒心想,也許他該再去一趟北荒。
然而在打算前往北荒之前,葉霜寒在新入門的外門弟子中再次看見了那個小魔族。
即使他已經變化了容貌和氣息,可那雙動人的眼睛仍舊讓葉霜寒一眼便認了出來……
想到當年那個小魔族,葉霜寒目光淡淡地從眼前這人的面上掃過。
此時的雲樂安一臉倔強,眼中水光潋滟,姝麗無雙,他們同樣有着美麗的容顔,處境又有些相像。
“我不會同你雙修。”
聽到這話,雲樂安眼中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他若是不能留在葉霜寒身邊,那他費心進入天恒宗又有什麼意義?
雲樂安攥緊了衣擺,忽然膝行幾步,懇求道:“既然如此,請劍尊收我為徒!”
他必須要留下來,留下來才有機會。
雲樂安雖然急切了些,可也是想要通過雙修提升修為,得以自保,不難想象,在進入天恒宗之前,這個修為低微又有着純靈之體的小弟子遇到過什麼樣的困難。
就像當初在北荒掙紮求生的弱小魔族,若有人拉他一把,他就不會在不見窟中受到那些折磨……
“……好。”
從回憶中抽身,葉霜寒看向雲樂安,“你似乎心神不甯,修煉本就長路漫漫,不必着急。”
頓了頓,他又道:“我如今隻是金丹修士,若你想轉投他人門下,我可以幫你。”
雲樂安連忙搖頭,“不!弟子沒有這個心思!師尊不要誤會,弟子隻是、隻是最近修煉遇到瓶頸,有些心煩意亂罷了,師尊不必擔心。”
葉霜寒沒有深究,“先下去吧,修煉上若有疑問,就問……”
頓了頓,他才繼續道:“就去問亭之吧。”
雲樂安依言離開了,可葉霜寒卻不知道,他的心思從來沒有改變過……
當夜,十方殿陷入靜寂,偏殿的扶微輾轉反側,無法入睡。
他在黑暗中睜開眼,發覺頭頂的耳朵不受控制的冒了出來,身心俱疲。
扶微努力調動靈力,終于将耳朵壓制了下去,可這幾日積攢的靈力又因此消耗了大半。
他是魔族,是天生的魔修,反其道而行之實在太過困難,所以上一世,扶微又修煉了三十年才達到築基期。
從前他并無追求,隻想能拜入師尊門下,因此倒也心平氣和的接受了作為一個低階人修的日子。
可現在,他有更多的事情要做,這無比緩慢的修煉進度就讓他難以忍受起來。
扶微起身,望着窗外的月色,是不是他太貪心了?
他既想能繼續成為師尊的弟子,又想幫助師尊避開堕魔的劫難、查明真相。
可是這兩者不可兼得,如果師尊知道他不過是一個卑微的魅魔,定然不會收下他。
早就該明白的,不是嗎?
不能再拖下去了。
扶微拿出一黑色圓球,其中魔氣萦繞,在黯淡月色下光華流轉,魔氣甫一從禁閉中被放出來,立刻歡欣喜鼓舞地纏繞在扶微的指尖,似乎迫不及待同他合為一體。
扶微捏緊了那物,終于下定決心吸收時,忽得聽到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從後殿傳來。
發覺聲音似乎是從師尊所在的内殿傳來,扶微猶豫片刻,還是收起了圓球,披上外袍,打算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剛到内殿外,卻聽見師尊飽含怒意的聲音。
“滾!”
扶微腳步一頓,有其他人?
門被大力推開,一人衣衫淩亂的從師尊的房間裡沖了出來,看見扶微,他滿是淚痕的臉上染上羞憤之色。
似乎想說什麼,可他看了眼身後漆黑的房間,還是快速離開了十方殿。
扶微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隻緊緊盯着那人離開的背影。
那是雲樂安。